苏雪接到电话的时候,人正努力地穿过拥挤的人群,走向机场大门。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陌生的嗓音,清脆地落在耳畔。 “苏雪。” 苏雪拉着行李箱越过挡在前面的男人,疏离客气地问道:“你好,哪位?” “小雪,还记得华中体育场边的那棵古柏吗?我们一起埋下的那个瓶子。” 拉杆箱刷的一声顿住,苏雪拿着手机的手微颤,听着那头陌生的声音,压下心中的慌乱,冷下声问:“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 “小甜酥,我当初问你,你写的什么,你说,希望莫远眼瞎了,这样他就能看上我了。记得吗?” 苏苏。 小甜酥,你过来。 ……记得吗? 苏雪红了眼,也不顾旁人诧异的眼神直接吼道:“你别说话,你在哪?你他妈现在在哪?” “馨雅苑。” 十六岁的时候,苏雪喜欢上了一个人,可是那个人不喜欢她,她知道。 她和于汝一起在夜里从宿舍楼偷跑出去,把许愿瓶埋在了古柏的树根下,埋得很深很深。那天晚上,北城下了场流星雨。她和于汝并肩坐在操场上,青春美好的理所当然。 现在,苏雪觉得自己疯了,她居然在想,也许于汝半年前只是失踪了,只是失踪了。 明知不可能,可是只要一想到那种可能,苏雪整个人就忍不住激动地颤栗起来。 于汝,汝汝,你别吓我。 —— 从机场到馨雅苑半个多小时的路程,出租车司机硬是让苏雪催的在北城的偏道上飚了二十分钟。 苏雪拉着行李箱匆忙地下了车,没走几步,就看到远处柳树下,静静地站着一个女子。 白色连衣裙在微黄的路灯下,显得很诡异。 黑色长发随风飘扬,女子伸手揽了下发丝,看着她,笑了。 那是张她不曾见过的脸。 晚风吹过,栏杆外平静的湖面起了波澜。 苏雪掌心微微出汗,觉得自己真是魔怔了,怎么可能呢。 然而对面的女人却是缓步朝她走来,笑若春花,一字一句道:“你打算什么时候跑到莫远家的楼下,谈着吉他,唱小情歌?小甜酥。” 女子走到苏雪的身边,风吹起她的裙摆,像水纹一样一荡一荡的。 苏雪向后退了半步,张了张嘴发不出一点声音。 “喂,还记得我大学时说的话吗?我要重生成男的迷死你,上了你,再拐你去远方流浪。可惜了,还是个女的。” 女子状似可惜地摇了摇脑袋,斜着眼打趣地看着她。那副小骄傲的模样,苏雪再熟悉不过了。 原本的恐慌变成了极度不可置信的狂喜。当初那种被人抛下的情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苏雪彻底红了眼。 “流浪?你不是心甘情愿地陪官远棠走近坟墓了吗?你不是笨死了吗,流你妈什么!” “小雪——” 于汝睁着乌溜溜的大眼,身子被苏雪抱得紧紧地,挣扎不开。感受到脖颈处的湿意,于汝作势推了推她,眼睛也湿润了,嗔怪道:“你够了哈,我今天眼都哭肿了。” 苏雪红着眼,声音哽咽:“所以到底怎么回事?” “小甜酥,咱能回家说吗?” 两个人躺在于汝的床上,叽叽喳喳地讲了半天。 躺在身旁的女人,脸色苍白瘦弱,眉眼间却洋溢着一股惊人的活力,几乎掩盖住了那双眼中的沧桑和破败。 像一场梦一样,她一直不敢做的梦。 苏雪听她讲了会,挑起眉,不动声色道:“于汝,我怎么觉得你活过来后,活跃了不少?” “哪有!” “不是吗,以前你也就对官远棠那渣男上点心。” “我也给你和莫远做过点心,好吗!!” 见她听到官远棠没啥别的反应时,苏雪心里一松,好笑道:“差点没把我和莫远毒死好吗!” 于汝挽着她的胳膊撒娇:“你,有你这样的吗?看到我好好的,不珍惜我,还损我。” “别人的身体,你确定你是好好的。” 本该是关心的话,配上苏雪的小眼神,怎么听都有深意,还挺猥琐。 于汝一听苏雪讲荤话,就乐了,“苏雪,你根本不是女的吧。” “我要不是女的,当初还有官远棠什么事。” 苏雪盯着天花板,好半晌,转头盯着她,忽道:“这张脸挺不错的。” “之前我醒来乱糟糟,后来洗过澡发现长得确实不错。” “嗯,这双眼真还挺媚。不过,原本的这个人去哪了?” 于汝烦恼的挠了下后脑勺,又揪了揪头发,“我也不知道,我醒来后看到这个身体趴在电脑旁,我总觉得原身可能是猝死了。” “那你呢,当初是谁害的你,还记得吗?那个人,警方还没抓住。” “那个晚上,我在巷子里被打晕,醒来后,只看见是一间阴森的屋子,旁边的桌子上摆着一些手术刀。” 于汝想到之后的事,身子不禁颤抖了起来,眼神紧张地瞄了眼关的死死地的窗户,顿了下继续道:“后来没了意识,只觉得肚子被划开。” 于汝颤着声说完,握紧苏雪的手,“小雪,你说我死的是不是特别惨。我听说了,那个凶手还没抓到,可是我也没看到凶手的样子。” 苏雪摸了摸于汝的脸,反握着她颤抖的双手,安慰道:“没关系,现在无论是谁,他都不知道你,都过去了。” 于汝低垂眼帘,闷声道:“......我听说了,那个孩子的事。” “别想了,他跟你无缘,那是官远棠的孽。” 于汝两手枕在脑后,闭着眼,浅浅地笑了声:“官远棠?小雪,我醒来之后就想,我当初怎么就死心塌地看上他了,哈哈。” 苏雪瞥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你傻呗。现在全城人都知道你死的当晚,官远棠在酒店陪那个贱人,网络上舆论早就讨伐不知道多少遍了,那个贱人的事业倒是被官远棠维护的好好的,你说,这渣男果然还是由贱人收,他俩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于汝却惊讶道:“怎么曝光的,我以为官家会封锁了才对。” “谁知道啊,就在你丧礼不久后,官家的股票那时直接下跌不少,呵呵,最近搞啥慈善挽名声呢。” 苏雪说了一半,突然顿住,于汝刚才的样子一点也不正常,没有愤怒官远棠和郁然的事,却只是惊讶怎么曝光的这件事,“不对,你怎么一点也不——你知道!我操.他妈的,你那个晚上失踪就是因为这个?” 于汝不答声默认了。 苏雪内心的愤怒忍不住地飙升,她原以为只是个意外,却没想到那个人根本就是直接害死了于汝。 于汝没看到苏雪眼中一闪而逝的锋芒,想到她看到的那些照片,想起一个人,但是也不应该是那个人才对,那个人明明爱着郁然,怎么舍得? 除非是想从中得利,那是谁?能敢这样明目张胆得罪官家的人不多。 苏雪看到她发呆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于汝,你不会还在为他担心吧。你死了一次,可给我长点心吧!” 于汝的脸被她捏的生疼,“没有,我就是在想一些事。” “其实,我觉得官远棠也怪可怜的,他爱而不得那么多年。我不是不怨他,只是都过去了,不想花费力气在他身上。” “你能那么想就好。” 于汝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半信半疑,抱着她的手臂无奈道:“小雪,我不管你信不信,毕竟这不是用话说的,但是我和他确实没关系了,我也不想和他有关系。那些都是以前的事了。” 苏雪半天才‘嗯’了一声。 两个人躺在床上又聊了下于母的病,快到凌晨时才渐渐睡去。 凌晨三点,苏雪看着身旁的人,眼中没有丝毫的睡意。 怕是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