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程,把白大褂脱下放进柜子里,掏出手机打给了何泽生。 “师兄,是我。” “怎么了?” “你猜我看见谁了?” “你猜我猜不猜。” 章程见何泽生兴致寥寥,颇有要挂电话的意思,连忙道:“我看见赵学妹了。” 对面的声音一下变得急促起来:“在你们医院?她生病了?” 章程卡壳了,顿了一下道:“我没太注意,好像是的,她好像挂着点滴,可能是在住院吧。” “你在什么科看见她的,严重吗?” 章程感觉自己一无是处,道:“电梯里看见的……还能走,应该没有太严重,不过这不是我想说的重点……” “我记得你和张文钰是一个医院的,你能不能问一下她?” 章程道:“能是能……” 何泽生道:“你还有什么重点要说?” “我看见学妹的时候,她和一个男人抱在一起……” 电话那边沉默了。 章程只好继续道:“你也知道看病的话,身边陪她的可能是家人啊,也可能是朋友啊。而且生病的时候人很脆弱,拥抱很可能只是想寻求关注和支持,并不一定是情侣,你懂的吧?” “……嗯。” 修复了一下师兄脆弱的心灵,章程又不遗余力地打击道:“但是,我说但是,你也要做好那种心理准备。我看那个男人和她年龄相当,长相也没有特别相似,还是有很大可能是男朋友的。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去问一下秦晴。” 其实章程心中对这个师兄吐嘈颇多,这么个人高马大,又帅智商又高的家伙,对感情的理解糟糕的一塌糊涂。都是接过两次吻的人了,居然过了这么多年才发现自己的心意。急得章程这个狗头军师恨不得早几年知道这件事情,铁定把两人给撮合成了。现在好了,小学妹疑似有对象了,师兄才明白自己的心意,眼见着就要来一出有缘无分,擦肩而过,章程郁闷啊。 何泽生有些迟疑,还是道:“你不要太明显。” 他不想她知道。 章程叹口气,觉得自己就是这么一个劳心劳力的命。 *** 赵安之恢复的很好,便把赵淼淼强行赶回去,没让他在医院陪床。至于张文钰,赵安之也只跟她开了句玩笑,说等明天她值完班要审她。看见两人一块走的背影,赵安之笑了笑。 赵安之第二天是被电话吵醒的,这也不能怪打电话的人,八点半连太阳都完全升起,倒是赵安之睡的迟了。 “喂,你好。” 赵安之的眼睛都没睁开,更不用说去看看来电显示,口齿间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缠绵意味。电话那头的人显然很了解她,只一听,便问道:“我吵醒你了?” 赵安之打了个哈欠,道:“没有,我也该起了,你是哪位呀?” 对方似乎叹了口气。 “我是严子安。阿姨说你生病了,感觉怎么样?有人在旁边照顾你吗?” 赵安之一下清醒过来,坐在床上,毕恭毕敬的拿着手机,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这一套姿势摆完以后,她才察觉过来,她和严子安的关系好像没那么紧张了。 “不是很严重,我堂哥和好朋友都在医院照看我,你让我妈妈不要担心。” “恩……那你假期还回来吗?” 赵安之有些惊讶对方问了这个问题,但转念一想,这一次他们的关系可能真的相当不错,老实回道:“等病好全还要一两天,假期都要过一半了,再回去就太累了。” 对方似乎有些失望。 一时的沉默使赵安之有些尴尬,便问道:“你回家了吗?” “恩。听说你要回来,还以为能见上一面。” 不知为何,赵安之听完总觉得哪里有些微妙,正不自在的时候,听见有人打开病房的门,连忙道:“护士来查房了,我先不说了。” 赵安之一转头,看见了呆呆站在门口的“护士”何泽生。对于赵安之来说,何泽生简直是一天之间老了五岁,一个理应成天呆在医院里的人,也不知上哪去把皮肤晒得这么黑。那头发倒是五年如一日的乱翘着,让人心生亲切。 赵安之惊恐地发现,她不过是看了他一分钟而已,便又迅速地习惯了他现在的长相,并且又觉得他帅气起来。 赵安之叹了口气,想,原来人长得好看,是真的可以为所欲为的。 何泽生最初想的,只是偷偷看一眼。虽然张文钰说赵安之只是小病,但他还是有些放心不下。赵安之的血皮有多脆,他再清楚不过,读书的时候便亲手将她送进医务室好多次。 可走到了病房门口,看着她认真讲电话的样子,他又想进来问两句好。 何泽生知道,他不应该踏出这一步,在不确定赵安之是不是有男朋友的情况下,他不应该离那么近。 他害怕自己的感情溢于言表。 赵安之看见何泽生时,有些后悔昨天光关心秦晴和张文钰的事,也没看看何泽生怎样了。 但看何泽生会来看她,想来他们关系还不错。想来也是,她和严子安好像都成为了朋友,和何泽生更是没有道理疏远。 赵安之朝他招招手,拍了拍床边的位置,示意他坐下。何泽生像个手脚僵硬的机器人,怎么走怎么不对劲,勉强在她旁边坐下。 何泽生为了问赵安之的病情,赵安之便把张文钰汇报的那一串给复述了一遍。 何泽生听完以后便起了身,似乎不想久留。赵安之连忙伸手去拉,抓住了他右手手腕。 何泽生僵在原地,赵安之却被他的右手吸引了全部注意力。何泽生右手手掌上有几道疤,浅浅的,不细看几乎看不出来。赵安之忍不住伸出指尖,去摸了摸那几道浅色的疤痕。 何泽生的五指收了收,耳朵不自觉地红了起来。 这对何泽生来讲太暧昧了。 他左手握成拳,挡在嘴前咳了咳,这才低头想讲些什么,却看见赵安之哭了。 不是那种痛哭流涕,而是一种非常文雅,却也让人非常心疼的哭法。 何泽生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泪盈于睫。 赵安之的睫毛一直很长,此刻垂着眼掉泪,那泪珠就挂在长长的睫毛上,随着睫毛的轻微抖动摇摇欲坠。 那一滴泪掉在了他的掌心,他整只手掌都不可避免地发起热来。 何泽生用左手为她揩去眼泪,看见她一脸委屈,轻声问道:“你为什么哭?” 赵安之的哭腔里带着点愤恨,带着点无助。 “你为什么不听话?我明明说了那么多次,叫你不要上去,不要逞英雄,远远的就避开,你为什么不听话?” 何泽生似乎抓住了点什么,但还没等他想明白,赵安之又哭道:“你总是这样,从来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我很想帮你,可是我在你心上那么无足轻重,我要怎么帮你?” 何泽生见赵安之情绪激动,半蹲下身来,确保她能看见自己的脸,左手不停抚着赵安之的右臂。 何泽生还没来得及开口哄她,病房的门又一次被打开。 来的人是赵淼淼。 赵淼淼一进门便看见有个陌生男人摸着他妹妹的手臂,快步上前时,更是看见赵安之在哭。赵淼淼强行挤开了何泽生,把赵安之拥入怀中,一被哥哥抱在怀里,赵安之的情绪便彻底崩溃了,放声哭了起来。 何泽生的体质绝对不比赵淼淼差,但在看见赵淼淼进门的第一眼,他便联想到了章程口中那个疑似男友的人,一下失了底气,轻易被赵淼淼撞开。 何泽生站了起来,后退一步,看见赵淼淼把自己想做的事情做了,有些狼狈地转身,出了病房。 赵淼淼见何泽生走了,便将全部心神都放在安慰赵安之上。 “你怎么昨天捉奸今天哭?看来你最近很忙啊。” 赵安之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又被他气的打嗝,好在一会儿就停下来了。 赵淼淼问道:“刚刚那个,是你前男友?” 赵安之带着点鼻音道:“我哪来的前男友?” 赵淼淼道:“那就是喜欢的人了。” 赵安之抽了张纸,擤了擤鼻涕,看见赵淼淼露出一脸嫌弃,更委屈了,咬牙道:“狗屁喜欢的人,我才不喜欢他,我就是生气他不听我的话,不懂得保护自己。” 赵淼淼看她红着鼻子,红着眼睛,气势汹汹地骂人倒还是头一遭,对那个想法更确定了。 何须再问,她的眉角眼梢都透露着,她喜欢他四个字。 赵淼淼拍了拍她的脑袋,道:“如果事情已经发生了,没有圜转的余地,生气也无济于事,你就暂时忘了这件事,好好养病好不好?” 赵安之瞪大了眼,是的,这件事情还有圜转的余地。只要这一次她还能回到过去,回到何泽生出事那个时间点之前,她就有机会改变这一切。 而现在她要做的,就是了解那些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这一次次下来,不变的核心又是什么? 找到它,摧毁它,改变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