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于保康的几位老师,当今皇上考虑到保康必然要在五岁之前回京,只派了纳兰容若、石溪道人、阿灵阿三个人。
纳兰容若因为种种原因天天醉酒,哪知道皇上派来这么一个差事,教导的还是钮钴禄皇后所出的小阿哥,一路懵着来到五台山。
石溪道人乃是一介散和尚,虽名声在外,但居无定所,身无长物,且因为和当世的几位,因为大清定鼎中原出家的朱耷、归庄等等僧道交好,对黄宗羲和顾炎武等人的气节颇为欣赏,一开始是宁死不从的。
可是皇上派去的人说:“因为保康阿哥的提议,皇上在考虑开海。”
石溪道人想起沿海百姓的苦日子,来了。
至于阿灵阿,那是保康的小舅舅,钮钴禄皇后的异母弟弟,皇上派他来单纯就是顾虑他的身份多少可以管一管顽皮的熊儿子。
当然,还有一位顾炎武,也是巧了,皇上派去寻找顾炎武的人从疯马上救下来他,他又想起有关小阿哥的传闻,咬牙答应做一个名义上的老师。
而且他的好友黄宗羲、傅山等等人都在捏着鼻子做那个“字典”,还是自己出钱出力学生弟子族人一起,他若不做老师也要去编辑“字典”……
老师们都乐得来一个“五台山一游”,都来信说还有几天几天就到了。
师祖和大喇嘛以及其他僧人都高兴他们的小阿哥终于有了正式老师,还是名声远播大江南北的大名人,兴奋地给准备拜师礼等等。
唯有保康觉得,大半个月的欢乐时光,怎么这么快就过去了那?
这次可能被绑架的危机堪称“和谐”地过去,保康欢喜地送走蒙古喇嘛,送走三藩残余势力的女首领,瞅着烛光下的一串九眼天珠、一把腰刀,一个令牌……挨个收好,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才三岁,他还要再玩五百年。”
六月末的月牙儿弯弯,保康带着一抹自信的笑儿睡得香甜。
第二天,早上的佛课过后,照例感叹一番没有县令捧着各种书本儿等候他的好日子,保康窝在师祖怀里不想动弹。
太阳正好,时光正好。师祖也格外珍惜和小徒孙相处的日子,抱着他不说话。
却是大喇嘛来催他们下山耍,说什么现在山下安全了趁着老师们还没来多耍耍……
老少两个从善如流地下山化缘,保康特“郑重”地询问师祖:“师祖,保康如果进京,师祖会一起去吗?”
师祖微笑:“保康想让师祖进京吗?”
保康认真想了想:“师祖,保康想,又不想。”
“师祖,保康可以不进京吗?”
乌溜溜的大眼睛里全是期盼,师祖听懂了,还是笑。
山下的人确实是少了很多。他们看完那家慈幼院里的小女娃娃们,和新县令周培公一起讨论五台县今年的秋收,出来衙门再次遇到那位,离开又回来五台山的陈近南大英雄。
保康从师祖怀里下来特热情地问好:“陈英雄好。”
陈近南微愣:“快乐大师好,大师好。”
他大约三十多岁的年纪,一身类似前朝服饰式样的白色武人打扮,身形和气质是类似文人的文质彬彬,而不是武人的彪悍魁梧。
虽然有过好几次接触,但他面对快乐大师丝毫不计前嫌的友好,还是很不适应。
“快乐大师,不讨厌我们吗?”
快乐大师口齿清晰:“不讨厌,喜欢。”
陈近南:“……”
“陈某不是英雄。”
快乐大师非常肯定:“陈英雄心里有国有民,还有能力有原则,当是大英雄。”
陈近南:“……”
“快乐大师,陈某可否问一个问题?”
快乐大师笑眯眯着小胖脸,小嗓门欢乐:“阿弥陀佛,陈英雄请问。”
陈近南伸手从腰上的荷包里掏出来一锭银子,放到快乐大师的小托钵里,问道:“请问快乐大师,陈某可否接快乐大师去南方?”
快乐大师眨巴眼睛,先是眉眼皱巴,看到他的脸色越发凝重,又笑得调皮。
“可。”
陈近南愣住。
然后他又听到:“快乐大师知道南方。书本上说,南方非常漂亮,富贵地温柔乡,快乐大师一定会去。”
“快乐大师和师祖一起去南方,去看苏杭风光,看大海。师祖还说南方有天主教,从国外来的洋人,也要去看。”
陈近南苦笑。
他有预感,当今皇帝一定会趁着小琉球内乱之际发兵,而他既不能阻止郑家人兄弟叔侄们争位子,也不能现在绑架保康阿哥去小琉球。
“快乐大师不懂。”陈近南蹲下身来,望着快乐大师黑宝石一样的大眼睛,突然有一种“时也运也”的感叹。
“快乐大师知道吗?南方不光有温柔和富贵,还有很多贫穷,快乐大师没见过的贫穷。”
快乐大师——什么样的贫穷他都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