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笑冲像一头被压制了二十年的笼中凶兽,一朝被释放。亲手打开枷锁的那个人便是叶斩。叶勾陈对此直言不讳。如果说先前的八百龙骧铁骑考验的是聂欢治军能力,瞽目神剑师徒的出现则考验的是炼锋城主的生存力,接下来,面对势要将小事化大的魏笑冲,就要考验聂欢的官场智慧权变之道了。
权变之道不同于练兵和修炼,皆有法度可依循。权变权变,一个变字便足以让超越时代两千年的见识成为纸上谈兵。聂欢心知肚明,这是自己身上最弱的一环。但眼下事到临头,已经是箭在弦上容不得自己犹豫,更无时间三思而后行。
聂欢这个两世为人者在这个大能转生,名将谋主如群星璀璨的大时代里,也并非万事皆能。有些事并不是要有绝对把握才会去做。成事者七分靠打拼,三分天注定,缺一不可。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接下来,就要赌一回运气了。
命运这东西,信了它,人生的困境便只是坎坷。不信它,坎坷经历便只是磨砺和阅历。天道善妒,自古红颜名将,惊才绝艳者往往不能成事,痞子无赖豁出性命揭竿而起,与天道争气运,反而能大运如天,改朝换代别开天地。
落日城之行或可看做是一局棋,对弈双方便是聂欢和叶斩。八百龙骧是那奔腾烈马,瞽目神剑是隔子杀将的炮,魏笑冲便是纵横无忌不可力敌唯有智取的车。叶斩的战车已动,聂欢决定要用困守中宫的将来应对。这个将便是空有头衔却无权柄的大将军岳恒。
……
将军府内,莫绍康一步迈入花厅。
“原来是黑龙帝坐下的莫大先生到了。”魏笑冲拍案而起,虽是赤手空拳,却释出如山岳般的气势,冷笑道:“夜魔城盘踞化外两千载不问天下谁主沉浮,此番一反常态跑到野老山里建起一座炼锋城,这新城的根基还未稳,那黄嘴丫还没褪干净的竖子小儿便按捺不住,跑到落日城来耀武扬威,还妄想在我西路军中指手画脚,仗凭的就是先生背后那柄断念?”
这将种武夫早不把大将军岳恒看在眼里,言语之间旁若无人。所凭的便是一双铁拳,在座者无人能挡。若说稍有忌惮,便只有后来的这位稷下囚牛莫大先生了。天音八绝由音律入剑道,名垂江湖多年绝非浪得虚名。
莫绍康驻足在门口,闻言只是从容一笑,道:“军候在朝,莫某在野,民不与官斗,军候大可不必如临大敌,军候有军务在身便请自去,但军候若是有意报当年家师误杀令师于北望之仇,莫某虽不才,身为恩师坐下大弟子,这点担当还是有的。”
魏笑冲脸上阴晴不定,莫绍康嘴上说不会阻他自去,身体却始终堵在门口。屋子里还有西路军另外三个重要人物,史文都太圆滑,多半会选择坐山观虎斗。马桓向来孤傲与他关系从来不融洽,面和心不合。郎放出身苍山剑宗,八品境界纵然肯出手相助也不会增加多少助力。这个屋子里最有可能帮助莫绍康留住自己的人非大将军岳恒莫属。
岳恒说话了,语气淡然,音调也不高,却是一语惊四座:“魏军候这便要走吗?”
魏笑冲目光一敛,锥子一般盯着在他看来窃据将位的西路大将军,反问道:“怎么?岳大将军不许?”
岳恒面沉似水,口气严厉道:“大将军府升帐议事,事情还没讨论出个究竟,魏军候便要不告而别,你是不把我这个大将军放在眼里?还是不把朝廷的律法大周的军纪放在眼里?”
岳恒曾经是领司隶校尉玄甲骑军都统,大周车骑将军,京城朝会上站殿将军第二人,仅仅排在大周将军缉查司大魁首赫连怒之后。他能在咳嗽一声都有可能莫名得罪某位权贵的京城官场站住脚,又能让拱卫京师,勋贵子弟云集的三万玄甲骑军服膺,自然不是那有勇无谋之辈。
一顶大帽子丢过去,魏笑冲登时面色一变,却也不至于就此服气,嘿然一笑,道:“岳大将军给魏某扣了好大一顶帽子,将军的意思是今早发生的事情我西路军便应该就此忍气,四十万带甲齐吞声,任凭那竖子猖狂?”不等岳恒回答,这厮又抢着道:“大将军何不问问在座其他三位愿意当这缩头乌龟不?再出城去问问四十万西路军兄弟愿意不?”
“什么时候西路军多了个当缩头乌龟的传统?”他把目光转到马桓身上,又道:“诸位可还记得当年王爷主政西路边军时儿郎们是怎么对待胆敢来此撒野的外敌的?”又对郎放道:“郎将军是在王爷去了北边之后来到西路军的,叶大将军在的时候,咱们可曾受过这样的窝囊气?”
马桓和郎放都想说话,岳恒却哪里肯给他们开口的机会,冷不丁猛然一拍桌子,断喝道:“魏笑冲,你好大的胆子!”扬声又道:“岳某身为西路大将军,在此聚将议事,你却三杯酒下肚便无视军纪尊卑,擅自不辞而别,稍受几句训斥便咆哮厅堂,还妄言惑众煽动他人与你同罪,你真当本大将军的将令治不了你的罪吗?”环视一圈,再、威严道:“三位将军可是要与这醉酒狂徒一起领教一下本大将军的将令?”读读看uua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