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角声寒,情绝断!(三)(1 / 1)鸾凤鸣之凤凰泣血首页

我哀极反笑,无话可说。作势向他行了半礼,故作坚强,“如此说来,那奴婢岂不是要多谢侯爷的抬爱?”    他沉默以对,只垂下眼帘,淡淡凝注着眼前的桌案。    我失望满怀,冷笑摇头,再不去看他一眼,重重掷下手中的衣裙,霍然转身大步出了营帐。    我木然盯着地面,毫无意识地走着,胸口沉闷的难受。脚步是这样的虚浮无力,仿佛在云端漫步,每跨出一步,心中的凉意便多一分,直至凝成了一汪冷寂的死水。脚下一软,身子向一旁倒了下去。一只强有力的大手忙不迭地稳稳扶住我,我迷茫地抬眸,看见的是侯承远那双充满同情、怜惜的眼睛,我恍惚一笑,勉强开了口:“他真的是在利用我,那个红绡就是救走慕容尊王的人,一切都被你言中,他竟一点情分都不念了!”    侯承远温和地劝慰:“别太难过,他既如此对你,你还为他伤心,不值当。”    我喃喃道:“这些年,不管多么渺茫,我总是思念着、期盼着、等待着,最终换来的却是如此结果。这能怨谁?怨他?”我摇摇头,苦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于他来说,或许只是牺牲一个不爱的女子,换取自己的功业罢了,何错之有?这一切只能怨我自己,痴心错付!”说到末句,强忍了半日的泪终是忍不住点点滴滴滑落下来,连绵成珠,濡湿在衣裙上。    侯承远默默无语,只是轻揽我入怀,一下一下抚着我的背脊,他的手势极其温柔,如清风拂柳而过,驱散了心底最后一丝坚强,我伏在他胸前,恣意宣泄着满腔的委屈和哀怨,眼泪满满地浸透了他的衣裳。    我离了李琰的营地,这次是毫无留恋地离开了,带着满心的哀戚和疲惫。回想起从前相伴的时光,历历在目。春风里,我们同乘一骥,纵马奔驰,让欢快的心情飘飞在草木的芬芳里;夜空下,我们把浓稠的爱意撒落成漫天的繁星,那时,他是牛郎,我是织女。    即便是他离我而去的日子,每每梦回,仍能找寻到他深邃含情的眼神,每一句柔情的蜜语,每一个温暖的怀抱,恍然如在花瓣里沉醉。数年间,我贪恋在这梦幻里,久久不愿离开。    如果人生的很多事,很多境遇,很多人,都还如初见时的模样该多好呀!“初见惊艳,再见依然”,这原来只是一种美好的愿望,我与他终究回不到过去,也许曾经一见倾心,但是再见之时,却已然换了人间。他曾是我最爱的男人,却也给了我最深的痛,正是这彻骨的痛和被出卖的屈辱,让我下定决心斩断与有关他的一切,我的灵魂里已经承载了太多的伤感,再无法承受这绝情的打击。    秋,彷佛变得更加浓烈,黑夜如麻,云端之上,那高挂的冷月疏星泛出点点醉人的温柔,清辉四溢,挥洒而下,却因深秋山林的雾霭,只余了淡淡一抹灰影。我抱腿坐于侯承远的营帐中,四周漆黑,一地的死寂,寡淡的空间中弥漫着凉薄的气息。    侯承远坐在我身旁,亦是默然不语,寂静了良久之后,他终于开口:“你知道我为何不点灯吗?”    我只是怔怔坐着,没有接话。他继续道:“你想哭就尽情地哭吧,在黑暗中没有人能看到你的软弱。”    我早已无泪可流,拭一拭眼角干涩的泪痕,凄然道:“他已不值得我伤心,我也再不会为他流泪。”    侯承远轻笑,似乎不信,道:“是么?你是个用情至深之人,当真能割舍了?”静一静,忽然低沉了声音,“芸儿,你知道么,我很羡慕甚至嫉妒他,能得到你的垂青,可他却总是不珍惜你,屡屡伤害你,所以我恨他、讨厌他。我也恨我自己,每次你受伤害,我都无力阻止。”    我侧首看他,很肯定地说:“以前我还能自欺欺人地自我宽慰,他是因为太爱邱思若才会那样待我,为自己心底那一点点卑微可怜的执念寻找借口。这些年,我就像封闭在自己编织的梦中,如今,我真真切切地逃离了这个梦,对他再不存一丝幻想。”    静默了阵,侯承远轻轻叹气,“你若能放下,那是再好不过。你以后有何打算?”    我摸索着拍了拍他的手,“点灯吧。”    他起身亮了膏烛,复坐回我身边。我望着他,思索片刻道:“皇上下旨将我许给了慕容尊王,如今慕容尊王落在他手中,大唐与吐谷浑开战是势在必行了。如此,倒也是帮了我,只要两国一开战,我与慕容尊王的婚约便成了一纸空文,但我毕竟是许过人的,按宫规不能再留于宫中,要另行改嫁。”说着,又不免忧心道:“只是不知道皇上会再将我许给谁,或许会随意赐给哪个官家子弟做侍妾也犹未可知。”    侯承远蹙眉想了片刻,试探地问:“你若愿意,我上折子求皇上把你许我为妻。”    此言入得耳中,不免心怀震动,我已是许过人的,不论如何,已是低人一等,而他却深受皇上器重,正值平步青云、如日中天之际,竟仍愿娶我为妻!    静了会,见我未置一词,他神色一时有些落寞,“你若不愿意,我另想其他办法。”    这些年,许多事情都已改变,唯独他对我的情却始终如一,世间两情相悦太难,只可遇而不可求,我又何必执着于此?茫茫人海中觅一真心人也实属不易,如今真心人就在眼前,岂可就此错过?错过了,可能再也无法挽回和弥补了。    我曾一度琐碎地活着,懵懂地面对一切,当曾经流连情爱的心被残酷的现实肢解得支离破碎后,忽然好想去感知另一份温暖。也许,我仍在留恋尘世间的幸福,在我那颗揣满苍凉的心枯萎之前,我仍渴望如同花蕾,得到哪怕只有一滴雨露的滋润。    我迟疑了下,握住了他的手,蝇声道:“我愿意。”    他一下怔住,几乎不能相信,睁大眼睛看着我,“你刚才说什么?”    我放开他的手,羞涩地别过身,“你诚心的吧,没听见算了,我不说了。”    他蹲下身子,紧紧抓住我肩膀,殷切道:“芸儿,我求求你,再说一遍!”    想起他往日待我的好,心头暖暖的,回转了身子,凝注着他,一字字道:“我愿意嫁给你。”    他微微一怔,双目中迸发出火一般的惊喜,一下就将我抱了起来,大笑道:“芸儿,我不是做梦吧?”    见他乐而忘形,举止失当,我脸上红云大起,忙拍着他的肩膀道:“快放我下来,我现在名义上仍是慕容尊王的未婚妻,你我如此这般,若传了出去,对你可是不好!”    侯承远倏然醒神,将我放下,面上仍盈满了春日暖阳般灿烂的笑,照亮了我苍凉如雪的心。我望住他,问:“你为何这般高兴?你岂知我不是又一次将你当了救生浮木吗?”    他笑着,神情却无比认真地说:“只要你高兴,我愿意生生世世当你的救生浮木!”    我眼眶一热,几乎要掉下泪来,感动之余,又有些担忧,蹙眉道:“皇上会答应吗?”    侯承远道:“以你所言,今时不同往日,且东北边境事宜,皇上对我颇多倚仗,不过是做个顺水人情,皇上何乐而不为呢?”    “那潞国公呢?你父亲可是一向反对你娶我的。”    侯承远不以为然地笑,“我如今已是一方镇守,在幽州另立了府邸,这种事自然由我自己做主,何须制肘于父亲。”    “可是……”    “别可是了。多才人多愁,多情人多忧,多愁多忧的女人往往老得快。”他伸出手来,按上我的眉心,轻柔地为我舒展,“你总是诸多顾虑,女人的愁眉不展,便是男人的过失,以后,你的忧便是我的忧,你的愁便是我的愁,我要你每天都无忧无虑、开开心心的生活。”    我会心一笑,再不多言,也伸出手掌轻抵在他胸前,喃喃道:“给我些时间,与他的牵绊,能割舍的我会尽数割舍,以后,我的心中,只会有你。”    他喜不自禁,笑意盎然,“我说过,我有足够的耐心等待,我会等着,等着你心中只有我的那日。”    轻柔的灯火下,两人相视浅笑,他朝露一样清澈的眼睛滋生着似水柔情,在彼此的注视的目光间静静流淌,这一刻,我隐约觉得,我已徘徊在幸福的边缘,眼前这个伟岸如山、英姿勃勃的男子或将是我未来的全部。    帐外,夜已深沉,秋风一阵阵的呜咽,刮过树梢,漫卷着落叶,冷寂萧萧。远远有号角声响起,随即,又骤然传来金属般震颤的声响,声如叠浪,铿锵有序,我不禁好奇,问侯承远道:“你听,外面是何声音?”    侯承远凝神辨听,片刻道:“是战马的马蹄声,听这动静,不下千人。”想一想,神色微变,“应该是天策军。”    他唤来军士询问:“天策军的营地是何动静?”    军士回道:“已经拔营,正向怒雷山庄方向围拢。”    侯承远面色紧绷,沉默未语,挥手打发了军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