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之上,尸横遍野,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之中,一团团的血色烟雾将整个金陵城团团包围,宫阙之上丧钟悲鸣,城楼上女子身穿丧服,头戴白纱,眼神如同死水一般,只是空洞地盯着不远处的男人,而她的周边全是拿着红缨长枪的步兵。
父皇下殓不过三日,尸骨未寒,丧期未过,这些人就已经等不及要来了结她了,她的身边躺着皇兄的尸体,不过刚走一会儿,身体就已经冷得发硬,明黄色的龙袍浸泡在血泊之中,皇兄的眼睛永远的闭上了,今天本该是他的登基之日,他却再也不能睁开眼睛,摸着她的脸,告诉她,“长乐不怕,有皇兄在。”
目光所及,都是冰冷刺骨的剑鞘,那剑面映射出她苍白狼狈的脸,谁曾想过,大齐盛宠的九公主会沦落至此?
此刻她的面前站着她真心相待数年的闺中密友,江雪黛。
“公主殿下,事已至此,莫要做无畏的挣扎了。”她的声音还是一贯的甜美动人,美目顾盼之间,勾魂夺魄。
江雪黛,建安郡主,也是父皇用来掣肘建安侯留在金陵城中的质女,是她李长乐相识多年,倾心相待的朋友知己。
她是多么相信她啊,得知她的父亲被蛮族所害,没有半分犹疑就把兵符拿出来,让穆川护送她回建安,可是最后他们却联合起来,毁了她的家。
恨,怎么能不恨。
藏青色的衣衫落地,女子伸出手想扶她起身,长乐厌恶地甩开手,凭什么,她只是爱错了人,嫁错了人,为什么要用这么残忍的方式惩罚她,带些绝望的恨意,“为什么,我对你不好吗?”
作为建安留守在金陵的质女,在所有人都欺负辱骂她时,她挺身而出,不惜和父皇冷战也要结交的挚友,视她为知己,甚至让穆川帮助她回建安。
她呢,她江雪黛就是这样对待朋友的吗?觊觎她的夫君,算计着,谋划着,一直到今天。
江雪黛低叹着,美目晶莹,似乎马上就有泪水落下,好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从前她也是被这柔弱可欺的模样所骗,以为她孤苦无依,需要保护,然而哪里知道这怯懦无为的外表下,有一颗不为人知的狼子野心。
“我知道你怪我,我本不想伤害你的。”这满怀歉意的语气让长乐作呕,在别人看不到的视角里,江雪黛微微俯下身,轻轻地在她耳边说道:“公主殿下,我怀孕了,以后将军府内还请姐姐多多指教。”
这句话顿时像天崩地裂般在长乐的脑里炸开,怀孕!他们居然,真是好一对蛇蝎心肠的狗男女,暗度陈仓,狼狈为奸,一个是她挚爱的枕边人,一个是她倾心相待的好姐妹。
“穆川他根本就不爱你,他娶你只是为了利用你舞阳公主的身份,借以取得太子的信任,挑拔你们兄妹的感情,顺手拿走你的兵权。”
“李长乐,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你明明愚笨无知,偏偏生了公主命,可是现在你的好命也到了头!”
掀开真相的那一刻,她的双手不受控制地推开江雪黛,后者被她推倒在地,浑然不意:“是我对你不住,你恨我是应该的,我也只是想告诉你真相。”
不是没有人提醒过她,所有人都说穆川居心叵测,功高盖主,不尊君主,可是她不信。
父皇母后走了,皇兄也被自己害得丢掉性命,从前能够保护庇佑她的人,全部被她亲手推进地狱里了,如今,该论到自己了。
她摸了摸已足三个月身孕的肚子,自嘲一笑,咎由自取。
也在到了如今境地,她恍如大梦初醒,明白了很多事情,一步错,步步错,当初她力排众难,一意孤行要嫁的男人,在今天给了他致命的一击,依附七皇子李长煊,伙同建安侯,从边关直捣皇城,最终兵临城下,逼宫谋反。
什么良缘之好,结发夫妻,恩爱不疑,不过是为了骗取她的信任,让她成为他们谋反路上的垫脚石,可以踩在她的身上,得到自己想到的权势。
乌云密布,天空黑得昼夜不分,她就这样站在城墙之上,皇兄的尸体已经被人抬走了,是她无能,什么也守护不了。
她稍一闭眼,泪水就顺着脸颊滑下来,落在了血地上,跟血水融为一体,她费力地睁着眼睛,看着那个渐渐模糊的身影,可她根本来不及悲伤痛苦,一柄长枪就顶住了她的胸腔,冷声质问她:“说,传位圣旨在哪?”
她顾不得被刺痛地溢出鲜血的身体,待看清来人后,苍凉地一笑,“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七哥,踩着至亲之人的尸体登上的皇位,你坐得安稳吗?”
雷声滚滚,这场雨来得很急很猛,肆意张狂的雨点砸在士兵们的盔甲上,像弥留之际的悲鸣,风压抑地咆哮。
他们毕竟是至亲,他是她的七皇兄,他要夺的是江山,并非是要赶尽杀绝,“嚯”一声收回长枪,立于地面,“交出传位诏,你依旧是北齐的公主,是将军府的夫人,这些没有人会跟你抢。”他这九妹生来就享尽恩宠,虽然嚣张专横,却没有害过他,唯一一次跟父皇母后的抗争,只是为了嫁给穆川。他们之间仅有的一点亲情,只要她交出传位诏,他可以什么也不计较,并且保她一世无忧。
北齐的公主,将军府的夫人。
曾经说起来无比耀眼的存在,如今听着只觉得刺耳,那不再是荣耀的象征,而是致命的枷
雨水滴答在她素色罗襦裙上,胸口处的血涌出来,妖冶地开出一朵斑驳的花,雾湿了的睫毛耸拉在眼皮上,模糊了视线,但她还是感觉到了穆川越来越近的气息。
她终于是不争气的流下泪,向曾经深爱过的男人,最后一次示弱,
片刻之后,盔甲抖动的声响,她听见他说:“乾坤已定,请公主交出传位令。”天天ayay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