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像很怕我。”男人撤回了身子,咧着嘴轻松地笑了下,一瞬间收回刚才阴森恐怖的表情,歪着身子弓着背坐在椅子上,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似乎对于他来说,戴着手铐吃饭是常有的事情。 安辰的恐惧,是来自于她对于这类人的未知,一个长期生活在和平环境中的人,不需要对任何人存在肢体及生命上的戒备,但是她眼前的这个男人,看着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的男人,却是一个巨大人口贩运团伙的头目之一,她除了有一种深深的憎恨感以外,还有一种巨大的恐惧感在包围着她。这是她从来都没有过的一种感觉。 安辰挺直了身体,故作镇定地说:“我有什么好怕的?因为你曾经是个贩卖人口的大佬?可现在你不过是坐在我对面吃早餐的陌生人,嗯……也不对,你是刚才被沐冰虐倒的陌生人。”想起沐冰,安辰话锋一转,心里更加肯定了这个答案,心里的恐惧瞬间一扫而光,小脸微微扬起,笑的得意。 男人被安辰得意的神态逗笑了,他还第一次见,这么乐天的女人,他这么多年接触的女人,只分为两种,他想卖的,他不想卖的,前者,被他卖到了他自认为合适她生活的地方去,后者,被他睡够发去了夜总会。 安辰捏起桌上的筷子,端起碗吹了吹热气腾腾的粥,津津有味地喝了起来。男人看着安辰一碗粥都喝的很满足的样子,勾了勾嘴角,心里想到,就这么容易满足? 沐冰坐到了安辰旁边,安辰正全心全意地把头埋在白米粥的碗里,她的面前放着一盘煮鸡蛋,还有一小盘咸菜,沐冰伸出修长的十指,对着阳光认真地看了下,掏出消毒纸巾又每一根仔仔细细地擦过后,才拿起安辰面前的鸡蛋。 安辰正沉浸在自己刚刚怼了一个自己十分憎恶的人的喜悦之中,埋在粥碗里津津有味的吃着,丝毫没注意到沐冰已经在自己旁边扒了半天鸡蛋皮了。 “还是沐队有人道主义精神,知道我饿了,给我扒个鸡蛋。”男人在暖气上被锁了一夜,全身酸痛不已,又被拉着跑了一早上,此刻已经呈瘫痪状态了,而且他的肚子里,正在翻江倒海地闹个不停,甚至发出了声音。 安辰闻声抬起头,这才发现,沐冰正坐在自己旁边一丝不苟地扒着鸡蛋。他修长的手指握着鸡蛋底部带着硬壳的部分,另一只手的手指在嫩滑的白色蛋清上细细地抠着剩下的细碎蛋壳。 沐冰的手十分修长,而且有一种干净的好看,阳光的照耀下白白的皮肤里微微透着点红,修长的指甲剪的很干净。 他手指微微弯曲用力,抠掉了护在蛋清上最后一小块蛋壳后,掌心平摊,在男人的脸前晃悠了一圈,精致的鸡蛋此刻在这个犯人的眼里放佛加了3D特效一样,散发着可见的诱人香气。 “沐队,你不愧是战神,连扒个鸡蛋都扒的这么精美,真是亲民啊。”男人的喉结滚了滚,咽下一口唾沫,他饿了。 “早餐要营养均衡,吃个鸡蛋吧。”沐冰摊开掌心,把手凑到了安辰面前。 安辰有点意外,笑着说:“谢谢,我最喜欢吃鸡蛋了,但是讨厌扒。” 曲年年拿着筷子兴奋地在江泽语面前挥舞,从吃早饭到现在,就没见江泽语动过筷子,他一直死死地盯着安辰和沐冰的那个桌子。 曲年年身子微微前倾伏在桌子上,“看见没看见没?我们沐大队长刚才给安辰亲自扒了个鸡蛋!男友力max啊!” 江泽语白了一眼,嘟囔说:“扒个鸡蛋而已,谁不会?刚才他比的是我的弱项,要是比个别的,比如嘴皮子,比如扒鸡蛋,我绝对,能拔得头筹!”江泽语拿起餐盘里的鸡蛋,‘啪’地立在桌上。 米雅捧起碗喝了一口粥后口音不清地说:“沐大队长什么时候成为共有的了?” 曲年年咬了一口馒头,“嗯……沐队长是安辰私有的,但是我是沐队长的死忠粉啊!” 江泽语瞬间像泄了气的皮球,面如死灰地瘫坐在座椅上,“你们不打击我会死吗?” 安辰得意地拿起沐冰手里的鸡蛋,一口咬在嘴里,鸡蛋淡淡的香味飘在空气中,她把剩下的鸡蛋在男人的面前晃了晃,认真地说:“你知道为什么你吃不到鸡蛋吗?” 男人不屑地笑了一下,“鸡蛋算什么,我又不是没吃过。” 安辰把剩下的鸡蛋吃完了,盯着男人的眼睛,缓缓说:“这枚小小的鸡蛋,也许在你眼里轻而易举地就可以得到,十斤鸡蛋,也许花费不到你卖一个小孩十分之一的钱,但是在忘川,只有老师、学生们才有餐餐有鸡蛋的待遇,这是因为,这些家长,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自己的孩子们身上,可是在你眼里,孩子、妇女成了可以倒卖还钱的商品。这枚鸡蛋,从鸡雏开始,需要人像呵护孩子一样呵护,直到最后成长为可以独立下蛋的母鸡,这中间需要耗费的时光和心血只有真正饲养过的人才懂,可是你却只把他们当做赚钱的工具,所以,不管是鸡蛋还是海鲜,你都不配吃。” 安辰第一次看见这样复杂的眼神,像深海,深不可测,不见底,黑暗密闭,只是看着,就让人觉得压抑。 一会,他忽然咧开嘴角笑了,转头对沐冰嘲讽:“能让沐队长亲自给扒鸡蛋的女人,果然不一样呵!我还以为沐队一直是队里不可捉摸的战神呢!” 沐冰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指,把纸巾扔在桌上。 沐冰腰间的电话响了起来,他的铃声是刚才他跑步唱的军歌,他拿起电话走到屋外。 安辰把粥碗推到男人面前,又起身把桌子往前挪了挪,转身刚要走,身后传来男人冷笑的声音:“呵呵,真是个矛盾的女人呢,恨不得想把我的骨头捏碎了熬汤喝,又给我饭吃,你知道军人的世界里只有是或者不是吗?不知道你这么犹豫,会不会有一天害了沐冰。” 他伸手把粥碗捧起来,把粥全都倒进了嘴里。 屋外。是秦然打来的电话,队里接到了消息,协助拘捕犯人。 “米雅好吗?需要带什么东西过去吗?我们现在在市里,买东西方便。”秦然关心米雅的状况。 “伯母还是原来的态度吗?她还好,帮助我拘捕了犯人,身手很漂亮。买点办公用具和生活用品来吧,比如鸡蛋之类的,这边物资急缺。”沐冰看了眼屋里,米雅正端着碗要去洗。 “好!我会努力说服她的。”秦然像是在吸烟,说起秦妈妈的态度,他声音立马深了几个度。 秦然的爸爸曾经就是一名特警,和秦妈妈异地恋六年以后艰难地走在了一起,因为秦然爸爸工作不能长时间在家的原因,秦妈妈家里人一开始也是一百个不同意的,但是俩人感情深厚,家人见没办法,只得同意了,结婚前夕,秦妈妈的娘家人还拉着她的手彻夜长谈,希望她改变坚定的态度,再想一想,毕竟特警的工作危险系数很高,可是秦妈妈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嫁。 结果,秦然刚刚三岁,秦爸爸就因公牺牲在异国,因为军事秘密,无法公开,最后连个烈士的称号都没得上,从此以后,特警这两个字成了秦妈妈的雷区,因为秦然当特警,秦妈妈气的住进了医院。 秦然和米雅在一起后,秦妈妈听到了风声,去部队找了米雅,要求她和自己的儿子分手,理由是,她希望有一个平凡的女人能够在家守护着秦然,和秦家的一切,她不能接受自己的儿子和儿媳,每天都穿越在危险中,她说自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秦然也走了一样的老路,她希望这个儿媳是秦家香火的守护者,毕竟,她也是会老去的人。 米雅是个善良果断的姑娘,她无法拒绝一位饱经沧桑一个人把孩子养大的单亲母亲,满眼通红的恳求,于是,她和秦然分手了。 分手的理由有千万个,但是她们偏偏是最普通的那个,我们不合适。 安辰出去的时候,沐冰正抱着肩膀倚在墙边,看远方的景色。 “警察快到了吧?”安辰问。 “嗯,下次……”沐冰有点愧疚,说着,看了看安辰。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笑了,“下次再来一个完美的约会,这句话,好像成了要背诵全篇的课文,以后我抄在纸条上每天都默念一遍吧。”安辰打趣地说,掐着腰笑咯咯咯地了起来,内心却在呐喊:大龄单身剩女老师谈个恋爱就这么难嘛? 第一次约会,失败,第二次约会,失败,第三次约会,失败,下一次完美的约会似乎成了每次约会的结束语。 沐冰也露出牙齿笑了起来,洁白整齐的牙齿,红润饱满的嘴唇,他笑的真阳光。 “还是别轻易说承诺了,万一实现不了呢?我同事刚才还说呢,你每周来一次我们就要把这边承包啦,光看军人光着膀子跑步就好像看到了行走的荷尔蒙,这对于生活在‘深山老林’里的我们来说是一种多么大的视觉冲击啊!”安辰想起刚才自己和曲年年的谈话,调侃到。 沐冰站直了身,一只手撑在安辰身后的墙上,伟岸一样的身躯慢慢靠近安辰,安辰觉得,他的眼睛,放佛要把自己吞没了。 “这么说,三个人中我身材最好?”沐冰深沉地说。 安辰有点不懂他这么问什么意思,不迭地点了点头。 “我不准你的眼里有别的男人,不管是光着膀子的,还是光着身子的。”沐冰的声音逐渐变冷,墨黑的眉头拧出了个川字。 “呃,你这么说……是因为担心别的男人比你身材好吗?我又不是你的谁……你还没有明确地跟我说我就是你女朋友了好不好?我还没答应呢!”安辰小声地嘀咕。 有点不确定,他,这是吃醋了? 沐冰捏起安辰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然后一字一顿地说:“不会有这样的人存在。” 诶诶诶,后面的问题呢?你怎么不回答?你咋不会抓重点呢? 他的手掌干燥微凉,捏在安辰的下巴上的手微微用力,清冷的气息吐在安辰脸上,安辰觉得自己脸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