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一家三口草草吃了晚饭就各自回房了。 今天发生了很多事,若昀身心俱疲,到了床上没多久就睡着了。可若昀今晚睡的并不安稳,她做了多个不连续的梦。在梦里,她看见那个冬天石原久和她一起弄宵夜吃;看见石原久郑重地送出那个放了裙子的礼盒;甚至看见他把自己送进医院,找医生急救;可梦境一转,她又看见石原久举起刺刀,刺向手无寸铁的平民;甚至看见他和许多的日本军官坐在一起,大吃人肉,喝人血…… 若昀惊醒了,才知道原来是在做梦。梦里的一切都太真实了,无论是她的亲身经历,还是他人描述的日军暴行。若昀在床上呆坐了一会儿,而后起身帮自己倒了杯凉开水。水流顺着食道咕嘟咕嘟的流下,若昀找回了些现实的感觉:她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出了一身汗。 若昀帮自己开了扇窗,“呼~呼~”十二月的寒风刮过自己的脸,若昀冷不禁打了个激灵,脑子一下子清醒了,望着无星的夜空,思绪飘到了石原久身上。 他,是日本人呢,真是人不可貌相。要不是父亲亲口说出来,怕是自己打死也不会信的。话说这日本人伪装的可真好,在自己面前表现得那么温文尔雅,谦逊有礼,实则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哼,听爸爸的话,他好像是日军江东军部的参谋长,还是个很大的官,一定残杀了很多中国百姓吧,自己真是瞎了眼才会觉得之前自己对他有偏见。一想到石原久的手上沾满了中国人的鲜血,若昀就觉得怒火难消。若昀甚至觉得,他那种人就活该爹不疼,娘不爱,以后孤独终老一辈子。 “嗯~”若昀伸了个懒腰,看看时间不早了,就又爬上了床,虽然睡不着,能闭目养神也是好的。 一连好几天,若昀都请假在家休养,所以等若昀再出现在圣路易大学的校园里的时候,李桃激动的拉着她的手,似乎又说不完的话要讲。 “阿昀,这些天你去哪里了呀?我都好几天没见你来上课了。” “嗯,家里有点事呢,所以请了几天假。”若昀说得很含糊。 “哦,那你那次没来接我,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呀?”李桃是个缺心眼的孩子,若昀这么一说,她就顺理成章的把两件事情联系到了一起。 “嗯,是因为这个呢。”若昀顺水推舟,也扯了个谎。 李桃算是学校的半个“包打听”,很快,若昀已经把学校里这两天发生的大事小情知道了个七七八八。两人有说有笑的走了一路,路过一个中药铺时,李桃顿住了。“呀,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 “你忘了什么?要不要紧啊?要不我们折回去吧。” “不用不用。你等一下就行了。”李桃打开自己的手袋,在里面翻找了好一会儿,摸出了一个精巧的小瓶子。“喏,给你的。” “给我的?”若昀不解。 “嗯,是石原久让我给你的呢。”李桃说:“你没来学校这几天啊,他天天来。昨天,他特地找我,说他马上要去外地工作,估计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再见了。所以就把这东西给我,托我看见了你呀就把它给你。” 他要走了,之前怎么从没听他说过。若昀突然觉得手里的小瓶子变成了烫手山芋,她丢也不是,拿也不是。 “阿昀,那个,石原久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李桃拱了拱若昀,不好意思的问道。“我看他对你挺上心的。” “没,没有的事。”若昀有点心虚,但面上一脸严肃,极力否认:“你啊,言情小说看多了吧!”说着还弹了一下李桃的脑袋。 “疼!”李桃皱着眉头,揉了揉自己的脑门,“你怎么搞偷袭啊!”说着作势也要弹若昀的,若昀笑着跑开了,手里却紧紧攥着刚刚李桃给的那个小瓶子。 吃了晚饭,若昀回到自己的房间。她打开手袋,拿出了李桃给的那个小瓶子:到底扔还是不扔呢?正当若昀犹豫不决的时候,阿婉敲门进来了。 “小姐,该上药了。”阿婉端着个小盒子,若昀知道,里头都是治外伤的药。若昀就近坐下,掀开自己的衣服,让阿婉帮着上药。阿婉手脚快,没多久就弄好了。 “咦,怎么还有一瓶?”阿婉看见若昀放在桌子上的小瓶子,就随口说了一句。 “怎么?你知道这里头装的是什么?” “嗯!”阿婉用力点点头:“这是保寿堂的金创药,您刚刚用的就是这个呢。”保寿堂是江陵的百年老铺了,专门出售各种丸药,膏药,尤以治疗跌打损伤见长。他们家的金疮药是江陵城一绝,很是有名。 阿婉拿起若昀放在桌上的瓶子,想要收进盒子里,却被若昀一把拦住“别收了,先放那里吧。”阿婉没事就先下去了。 若昀想了一下,最终还是打开瓶子,一股熟悉的药香溢了出来,还真是若昀刚刚闻到的金疮药的味道呢。咦,里头还有张纸条呢,若昀取出纸条,只见上面写着:保寿堂金疮药:一日两次,和水抹于患处,十日之内即可痊愈。 哼,说得跟仙丹似的,本姑娘偏就不稀罕!若昀心想:隐瞒身份,欺骗别人感情很好玩吗?哼,这会儿又送药过来算什么意思?赔礼道歉吗?啊呸,本小姐不稀罕,不稀罕你这日本人送来的东西!再说了,我受伤,用得着他来关心?日本人没一个好东西!一群侵略者,装什么假好人!本小姐就算伤口溃烂,发炎,就算是死也不会用日本人给的药的。 若昀想着,三两步走到了窗口,开了房间的窗户,若昀想都没想,一挥手把药瓶被扔进了后花园的池塘里,“噗通”,湖面上起了一圈圈的涟漪。若昀静静的看着,嘴角微微上扬,似是取得了一场了不得的战争的胜利。 “见鬼去吧,石原久!”若昀在心中咒骂了一声,她拍拍手关上了窗户,一头扎进了床上。 窗外,湖面上的涟漪越来越散,没多久,彻底归于平静,和着惨淡的月光,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瓶子虽然被扔了,睡在床上的若昀却翻了好几个身,她的心里却全是那个送瓶子的人。若昀不是傻子,李桃说的话虽然可信度一直不高,但这种事,事关自己下半生的幸福,她还是得好好思考思考。平心而论,若昀自己也觉得:石原久对她至少是怀着善意的,怀着感恩的。至于之后这感情会不会从恩情变成感情,她现在还不得而知。但有一点若昀很明白,无论是爱上或是被爱,对若昀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至于石原久对自己怀有善意的原因,若昀想了半天,终于想出了个理由:若昀曾经救过他,他现在这么做不过是想报答自己。 其实,这种报答若昀在心里还是很乐意接受的,如果他是个中国人的话,说不定两家人可以成为很要好的朋友呢,可谁叫他是个日本人。日本人都是坏人,他们侵略中国,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石原久他是日本人,这是谁也无法改变的事实,她和他隔着的不是国籍的差异,而是民族大义。 于公于私,她不希望自己日本人扯上任何关系,她不该也不能接受他的任何好意。他俩,连做朋友的机会都没有。 “石~原~久,”若昀闭上了眼睛,喃喃念着:“但愿此生,你我再无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