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的牢房里,女子蜷缩在角落,脸深埋在双膝中,强抑着悲愤的情绪低泣着。
她本是东来客栈老板的千金,却经历了满门被屠,自己又被掳去水寨做了小妾,她苟延残喘只为杀死虬龙报仇,可屡屡失手反被凌虐,直到两年多前一个神秘男子毁了水寨,引伽罗军东渡鄂兰江攻入孑洛城,她趁战乱之际,好不容易从那处盗匪窝跑出来,一路受尽屈辱流落到潼关,她凭着记忆找到了东来客栈在潼关的分铺地址,可是那处熟悉的建筑早已换了门面,伙计不听她只言片语就把她轰了出来,还想将她卖去勾栏。
她东躲西藏吃尽苦楚终是昏倒在郊外,终于幸运地被一个老太太所救,她就在那家里做起了丫鬟,只为求一口饭吃,得一时片瓦遮身。
可是这份得之不易的安定在老太太病死后也结束了,老太太儿子死于兵祸,家里有个好吃懒做的守寡儿媳,儿媳早就看她美貌很不顺眼,只是不敢太忤逆掌家的婆婆,如今掌家之权落入儿媳之手,于是她就被这个坏心的儿媳转手卖给了一个过路富商。
起初富商还对她温柔怜惜,可是过了潼关以后,她发现富商脾气越来越暴躁,一个不顺就对她拳打脚踢,就在昨夜,她身体不适,不愿与富商同床,没想到富商一怒之下竟要掐死她,她奋力反抗,冲动之下扯下发髻上的金簪扎了他几下,他就暴毙了。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明明没有怎么用力,只是很浅的扎了一下,他怎么可能死于她手?
身体越来越畏寒,她又努力往角落里缩了缩,但紧贴着冰冷潮湿的石墙又怎能取暖?
耳边听到脚步声走近,牢门被打开的声音,她惊讶抬头,只见一高一矮的身影出现在牢门口。
游雪鼻孔里塞上浸了药汁的布条,说话有些瓮声瓮气的:“你别进来,我进去查看一下就好。”
“镇上的大夫还没有会诊出结果,万一真的是疫病…听我一劝,还是再等等。”云泽劝她,他不想太过干涉,可这次涉及她性命,不得不阻止。
“我只想确认一件事,不会与她接触!”
她眼神坚定,丝毫不容质疑的语气,让云泽很无奈,他只能妥协,“我陪你进去。”
“不行,一会儿我要她解衣服,你不能围观!”她斜睨云泽:“男女授受不亲。”
云泽哑然……
这里气味太难闻了,她也不欲再拖沓,提着灯笼,转身进去,慢慢走向那个女人。
玉明禾紧缩着身子,微微侧头看向她,惶恐,又带着一丝希冀:“你们是来救我的?”
“姑娘,”游雪将灯笼挂在一边的倒勾上,才蹲下身,细瞧她,忽然觉得这个女子很眼熟,可她在这个世界能眼熟的人屈指可数,但她一时真想不起来到底哪里见过她,于是问道:“告诉我,你从哪里来的?”
“我……我从潼关南郡过来的。”玉明禾不明白游雪为什么问这些。
游雪垂眸想了想措辞,问:“我与朋友正要前往潼关,听说那里有些地方惹了瘟疫可是真的?”
玉明禾眸光渐渐冷下去,“你们,不是来帮我的?”
游雪看得出来这女子不是可怜的小白兔,甚至有些棘手,“你先回答我。”
玉明禾勾唇冷笑一声:“世间苦难我已尝遍,不过杀人偿命,我认就是,不必故弄玄虚。”说罢扭身不再说话。
“姑娘,你怕是不能死的太痛快,你应该已经知道,自己生病了,你身上那些瘀块不是被你夫君弄伤的吧?你现在开始畏寒怕冷,可之后还会如灼烧般发烫,浑身疼痛,痉挛抽搐,呼吸困难,如此反复直到暴血而亡。”
玉明禾不敢置信地怒视游雪,“你如何知……”这个黑脸女子说的症状和富商死前的症状十分相似,她忽地意识到什么,惊喜道:“这么说,你们已经查出来,我不是杀人凶手了?”
“我不知道你还能不能救,但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我就帮不了你。”游雪见威吓凑效了,便诚恳说道。
玉明禾明明还倔强的眼睛里,瞬间留下了两行浊泪,缓缓将一路历程轻声说给游雪听。
游雪有些发愣地看着她泪盈盈的双眼,脑海里终于回忆起在哪里见过这双忧郁凄凉的泪眼,那是在黑水寨的宴会上,坐在虬龙身边的女子。
只是她没想到,那场漫天大火,还会有幸存者?
耳边听着她细细诉说这些时间的经历,她听完后,什么也没再问,只是说:“虽然很失礼,但能否让我检查一下你的身体?”
从地牢里出来,云泽始终凝眉思索,游雪看他这个样子,提议道:“在没有找到方法治愈她的病之前,得找个人烟稀少的地方隔离她才行,能安排么?”
“你能救她?”云泽问她。
游雪抿唇不语,她不知道,但放任她自生自灭似乎太残忍,这女子不身上不止感染了时疫,还有很多难言之症,很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