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山多疟疾,西川既在这群山之间又处在热暑时节,一场血战后,伏尸百万,血流成河,林蔚加紧处理焚化尸体,喷洒上消毒水,防止疟疾。 林蔚忙碌的看不见踪影,菁菁几次去找他皆寻不到,一场战役下来劳民伤财,林蔚吩咐各军将可用的机械回收,送回工部,重新改造。 王智被派去金陵整顿后军,安抚当地百姓,具体行事还需朝廷派人来接管统治,林越前日便遣去了甸江。周勇副将带着兵马去了茂陵。 菁菁终于在午饭空隙逮到了人。 林蔚一身铠甲混在军中,虽兵士们在用着午饭。菁菁看了一眼菜色,大获全胜后的火势还是不错的,几只全羊架在火上淋上香油、芝麻、盐巴等佐料,油滋滋的。还有菜汤和白饭。 几日不见林蔚,脸盘竟然白了许多,在烽火狼烟之处,还能保持洁净白嫩的除了有洁癖的燕皖也就只剩林蔚了。 远远看了他一眼,林蔚便发现了她,招着手,要她过去。 环绕在一起的兵士们自觉的让开了一处道路。 军营里绝大多数是男子,私下里相处个个都是糙汉子,也只有副将级别以上的懂文化,知礼仪,其余皆是没有墨水的汉子。但是在菁菁面前却很少展现粗糙的那一面,菁菁不仅是个貌美佳人,对人亲近有礼,而且深得梁生的那一份医者仁心,对每个病人都关怀备至,每次望闻问切都是温柔细致,大多数的将士都很珍惜巫医帐中这唯一的女医者,所以不敢太过鲁莽。 “菁菁姑娘来啦?吃了吗?” “多谢李大哥,吃过了。” 李大胜是王智旗下的一个百夫长,凭借一身力气在战场上杀了不少敌人。本是寻常一声招呼,没想到菁菁姑娘竟然记得他的姓名,黝黑的面颊慢慢升温,“不谢不谢。” 粗鲁莽撞的老李还有这一面,大伙都惊讶无比,惹起了一阵大笑。 菁菁坐在林蔚的旁边问道:“累吗?” 别人身上都是一身汗臭,林蔚身上却一直有一个冷冽的清香,也不知他熏得是什么香。“还好,习惯了。战后都是这般模样。” “嗯,自己多注意身体。” “好。” 答是答应了,林蔚却没做到。 百密一疏,无论如何周全的防御,没想到瘟疫还是爆发了,第一例是跟随林蔚处理尸体的一个亲兵,本以为是简单的发热,结果两个时辰被人发现时,已经口吐白沫了,再不过半个时辰便死了。 得知瘟疫爆发,林蔚赶紧吩咐人,单独辟了一处院子出来,把感染的人抬了进去,把与患病的人有接触的也关至单独的院子里。才不过一天个时辰已死去的人就达到了八十多人,发病不过两个时辰便会口吐白沫,若不用药物不到五个时辰便会发病身亡。 巫医帐中的燕皖甚是头疼,他不过是觉得面对宫里的争宠的娘娘们有点烦了,所以想来边疆试试军医,一是为了逃避宫里那些诡计多端的争宠手段,二是为了向皇帝略表尽忠之心,说不定这一趟回去他就能升职加薪了。万万没想到,这刚刚稳住林司马的病情,瘟疫又爆发了。 燕皖想扎人的心都有了,恨不得将案几上杂乱的医书统统撕得稀碎。 一边捡着药,配药方,还不忘对菁菁大吐苦水。“小金子,你说你燕大哥怎么这么背呢?这前手刚把林司马从阎王哪里捞回来,又来了瘟疫。还是尸疫。”小金子是燕皖给她取得小名 菁菁腹诽道,是我捞回来的。“能者多劳吧。” “哎,这场战打完之后我得请钦天监的吴天师为我算上一卦,看看我的时运。” “本想来这,一战后回朝升官发财,结果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回去。” 菁菁安慰道。“能的。好事多磨。” “借你吉言咯。可我真要是流年不利怎么办?” “哎,早知道就在钦天监先算一卦再来,吴国其那老头子观我面相还说我福星高照来着,哎不靠谱啊不靠谱。” 菁菁发现燕皖性情真像是一个孩子,忙碌的时候还不忘念念叨叨。 “你别这么面色凝重的样子,虽然很久没有发过如此规模大的尸疫,但是有小爷在,你大可放心。” 絮叨中还甚是自信。 “好了。去把这个方子熬出来,给染了瘟疫的士兵每人一碗。” 菁菁讶异道:“怎么方子出来了?” 燕皖絮叨归絮叨,实力也还是有,才不过一个时辰便研制出来了药方。 燕皖一点也不乐观,“别高兴的太早。主要看有没有药效。” 每人皆是白巾蒙面,进出皆要熏香,衣物都要熏蒸消毒。 屋漏偏逢连夜雨,燕皖的方子不仅没什么的疗效,林蔚也染上了瘟疫。且发病速度就像是坐上了穿天炮,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初始是林越发现林蔚脸色略微发白,不过半刻便发虚汗,浑身发软。 林越扶着林蔚一路来到巫医帐,神情急切,喊道“燕院正,你快看看,我家将军生病了。” 巫医帐中菁菁在捡敛药材,看到来人,立马放下手中事物,上前帮忙搀扶林蔚,“怎么了?” “不知为何,将军在检查居军务突然就如此了。” 得知消息,燕皖便也立马赶了过来。 燕皖摸了摸脉,“张开嘴。” 林蔚此时身体虚弱,想要抬起手,都感觉颇费力气。 不过片刻,燕皖心中便有了底,“瘟疫。” 林将军染了瘟疫!!!这句诊断,如同巨石压在他们的心上。 菁菁脸色一白,脑袋瓜子空空如也,她本想着过几天回一趟溟都,找玲彩借一借那避毒珠,可还未等她借来,他便又身染重病,也只能叹一声他命途多舛。 林老司马还在病床之上,林小将军又染上尸疫,这可如何是好。 “林越,军务就交给你了,封锁消息。不许透漏出去。”林蔚强撑着说了一句,便再无力气。 林越眼神悲伤坚定,欲言又止后,只能遵命道:“是。” “先将你家将军送入院子里,任何人不许靠近。” “不能就把他留在这里吗?”林越迟疑道。 燕皖没得商量道:“不能。你也要去熏蒸消毒。” 林蔚虚无的抬起手臂,阻止林越再言,再没有剩余的力气告诉她不用担心。便晕了过去。 菁菁在一旁收拾着医药器具,燕皖看着她的动作。“你干什么?” “我去陪他。”她想这场瘟疫来势汹汹,她怎么能把他一人留在那孤独的地方呢?虽说生死簿上的阳寿可至古稀,万一有个万一。 燕皖像是看疯子一样看着她,“陪什么陪,他现在染上的是瘟疫。” “你发什么疯?” 她此时的确是无比的冷静。凡人的医理她也不是很懂,凭借树妖的本性,能将个药材的药性分的清楚,加之跟在燕皖身边学习了些许医术,面对这等疑难杂症,她也只能相信燕皖。“我没发疯,他不能一个人。” “你以为那里是什么地方,那里全部都是........” 他说的情况她都知道,不过半日时间,已经夺去了数条性命,“我知道。正因为我知道,所以我才要去。” 燕皖很无力,这么倔强的性子,真是很伤脑筋。“我不能保证能够研究出药方。” “我相信你。”燕皖自知劝不住她,她对他情深义重到如此地步?不顾自己的性命,也要去陪他,无奈的闭上了眸子作罢。 林蔚被单独安排在绯云院,窗户通开,熏炉里燃着香。 林蔚闭着眼睛时,安静迷人。菁菁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观看他。 两个人,面对面,他躺着,她坐着。 她发现林蔚的睫毛卷而密,覆盖在眼睑上。他睡得好安静,若不是浅浅的呼吸,她差点以为他就走了。高挺的鼻梁,苍白薄削的嘴唇,无一不精致完美,好想把他截回招摇山做压寨夫郎。 躺下时,菁菁替他摘去了玉冠,青丝静静的散落在玄色的床单上,白色的里衣下是白皙如玉的皮肤,坚实的胸膛在微微起伏。 不若是时候不对,菁菁想揩一把油了。 先前还剩下的参丸,菁菁把它分成五份,先为他服了一份。再打水替他擦拭全身。 林蔚醒时身体清爽了许多,第一眼便是菁菁的睡颜,她忖着手,在他的床边,鬓角发丝微乱,守着他睡得也不安稳,头一点一点的往下面掉。他想扶她一把,让她睡得安稳一点,可双臂柔软的好似面条,使不上一点力气,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让他烦躁无比。 “醒了?” “口渴吗?想喝水吗?饿不饿?” 他本想问她为何随他来此,将她训回巫医帐去,可这温声关怀入了他的耳朵,也融了他的心,想说的话全都说不出来了。 他知道瘟疫的厉害,夺命与毫秒之间。她却是个傻的,也不知他究竟给了她什么恩惠,值得她三番两次的为他涉险,救他于水火。 他想这次若有幸出去,就以身相许吧。 久久不见他回话,菁菁以为他虚弱到无力说话,“你怎么了?” “没事。”林蔚动了动嘴唇,声音发虚。“什么都不用,我感觉已经好多了。其实你不应该来这的。” 他现在还有心情说这些安慰之词,“我,你就不用担心了。”她本是幻形,人间生老病死都不能左右她。 蓄了会力气,林蔚有开口道:“燕院正怎么说?” “还没有找到解决之法。” “说不定是天要亡我。”想他堂堂邺国将军,竟不是死在战场上,被这瘟疫夺了性命,颇为惭愧。 “胡说什么,你有古稀之寿。” 没想到她会有如此大的反应,林蔚不可置否,“借你吉言。” 不想让他再多说,菁菁走进她的身旁,为他压实了被子,微笑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林蔚轻眨了下眼睛,嗯,我相信你。 “你有时间想这些,不如好好想想,出去后怎么报答我吧。上次的救命之恩,你说要带我看一出好风景报答。那这次呢?” 林蔚不答反问“你想我怎么报答?” 菁菁没想到他会来这招,“这不是看你的心意?怎么问我?” “你提吧,只要我能做到?” “当真?只要你能做到?” “当真。” 菁菁细眉一挑,便想到了她最想要什么“我看过无数本话本子里,她们报答救命之恩都是........以身相许来着。你觉得怎么样?” 林蔚先前由此想法来着,只是不确定她还是不是那个先前的想法,看样子她依旧心悦与他,想到此林蔚脸色苍白,但是耳根却微微变得粉红。 菁菁却想差了,她以为看样子又是没戏“算了,真经不起逗。” “我.........”能不能听人把话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