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趟,直到晚霞爬满海面,孟朗才把他们原路带回了村长家,把他们今天游玩的路线笼统的讲了两句才离开,话里话外倒也没提山腰上的祠堂。 毛不思怀里抱着两颗椰子,苏尾岛上的椰子又大又圆,喝起来十分清爽。这还是他们走到半道上遇见收椰子的货车,她被晒了大半天渴到不行,死活要买,孟朗才跟岛民商量,从副驾上顺了两颗最大的给她。 孟朗的步子迈的快,没一会,人就消失在了巷口的拐角处。 老村长见毛不思叼着吸管,只笑着请他俩回屋,还不忘了夸赞,“咱们岛上的椰子,那可是出了名的好喝。” “确实。”马明义结果毛不思手中的椰子晃了晃,椰肚里传来汁水拍打的声音,“南州市面上那些没法比,只是我看你们收的量有点小。” “咱们靠海吃海,又不指着椰子赚钱,只有疯长的时候才卖些去对岸,不然留岛上也是浪费。”老村长走在前面,拐敲着地面,底部不知在哪里染了淡淡的灰白。 晚上吃过饭,毛不思本想着出去走走,谁料老村长死活不让,苦口婆心的劝了她半响,才把她和马明义又送回了二楼。 “我现在满脑子都是半山腰上的祠堂。”毛不思不知是不是晒的太久,莫名的口渴,咕咚咕咚的灌了几口茶,才抹抹嘴,往马明义旁边蹭了蹭,“你上次来的时候那里边有什么?” “不知道。”马明义靠在沙发背上,茶杯在他手指间转来转去。 “你朋友不是闯进去了么?”这件事不止村长,连孟朗都暗暗的交代了遍,可见他们当时没干什么好事,铁定得罪了人家,连带着今天遇到的人对他俩都疏离的很,“你跟我讲讲。” 对上毛不思圆溜溜的大眼,马明义这才撑起身子,胳膊肘落在膝盖上,把两年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跟毛不思理了一遍,自从登岛以来,这事他也来来回回的想过不少次,可就是没什么头绪。 那是两年前的盛夏,他从国外回来,台品国际家的宋令阳非要给他接风,拉着那群狐朋狗友搞了个海上Party,就这么乘船一路玩过去玩过去,苏尾岛就是其中一站。 他们的到来显然惊扰了不问世事的岛民,差点引起冲突。后来马明义觉得,最后岛民之所以让他们一群人登岛,多半是因为宋令阳的一席话。 宋家是国内有名的开发商,手上有着不少顶尖的度假村,到宋令阳这一辈,光亲哥他上头就有仨,更别提叔伯家的那几位,偏偏宋令阳又是个不上进的,平日里撩猫逗狗四处晃荡,典型的厚脸皮二世主。当下就十分不要脸的自报家门,并表示:不让我上岛,我可以申请开发。 马明义家里也做地产生意,当然明白宋令阳的意思,这些年市场需求不断扩大,生态资源的稀缺性注定了它广阔的前景,国家的扶持力度持续加大。宋令阳要真想整点钱在苏尾岛上折腾,也不是不可能,但凡不涉及到公司管理核心权利,他不往上边伸手,宋家那几个哥向来睁一眼闭一眼,随他闹。 双方就这么僵持不下,宋令阳好面子,自然不愿意在自己的朋友面前落下风,耗了许久,还是老村长开口,双方才各退一步。 在岛上闲逛的路上,马明义还听见宋令阳冷嘲热讽,“什么破地方,倒贴钱给老子,老子都不要。” 这口气,直到半夜他们在沙滩上喝了不知道多少瓶酒才压下去,再然后,他们回老村长家休息。 半夜,马明义被突如其来的慌乱惊醒,窗外灯火通明,岛民成群结队的向着西北方匆匆跑去,他们几个被吵醒后出来的,自然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 毛不思听得专心,中途马明义停下喝杯水,还要不停的催,“后来呢,后来呢。” “后来,后来宋令阳砸了人家的祠堂。”马明义回忆起他被人从祠堂里拽出来的瞬间,整个人都处于极度醉酒的状态,要不是老村长中途帮他们讲几句好话,单凭着宋令阳砸人家祖宗的地方,就免不了要挨顿毒打,“事后我问过他,他说喝断片了,丁点印象都没有。” “村长家离祠堂可不近。”毛不思伸手捂着嘴打了个哈欠,使劲的眨了眨眼睛,消除涌上来的困意,今天走了太多路,连身子都比平常疲倦。 按马明义的说法,宋令阳喝了这么多酒,怎么就能在大半夜起身出门,还爬到山腰上去,不说别的,单三更半夜穿过山脚下的树林,就足够吓人的,何况还要孤身进阴森森的祠堂,这太不符合常理。 “别想了。”马明义见毛不思不停地打哈欠,连带着他也有些困,只拍拍她的脑袋,“瞧你困得,眼睛跟兔子似的,去睡吧。” “好。”毛不思实在困极,抓了抓脑袋也不在硬撑,转身就移了两步倒在床上,翻滚着把自己包裹在被子里边。 马明义躺在沙发上,枕着手臂,毛不思说的疑惑他也想过。从他们喝完酒回房到宋令阳被岛民从祠堂里揪出来,加加减减也就一个小时不到,试问一个普通人都要走二十分钟的路程,作为醉汉的宋令阳是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到祠堂的呢。 思绪逐渐模糊,马明义撑了许久的眼睛也缓缓阖上。 房门依旧被从外面反锁,老村长弓着腰把耳朵贴在房门上,混沌的眼球镶嵌在下耸的眼皮下,里面偶尔模糊不清的细碎交谈最终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当中。 他这才收回耳朵,喉咙里压抑了许久的咳嗽声大爆发,上气不接下气,枯老的手指颤抖着在口袋里摸了半响,才拿出个白色的塑料药瓶,药片落在手心里被他慌忙的吞下,这才舒服了许多。 拐杖声咚、咚、咚的回响在走廊里,房间内的两人睡得依旧安稳。 半夜,毛不思还抱着被子,脖子上的玉葫芦忽然开始发出温润的光泽,然后变得越来越热,不停地抖动着。 毛不思还沉浸在睡梦中,她置身在一片花海之中,周围静的骇人,她扯着嗓子喊了许久,也换不回半点回声,突然,胸前被什么燎到,烫的毛不思一个激灵。 眼睛骤睁,她飞快的爬起来,胸前的玉葫芦被她握在手心,这才安静下来,温度逐渐降下去,只散着微弱的光。 翻身下床,毛不思趿着拖鞋跑到窗前,厚重的窗帘被她猛地拉开—— 正对窗口的空旷处,站着一个女人。 就这么一动不动,死死地盯着二楼的窗户,毛不思隔着许远,都能感受到女人身上掐出水的怨毒。 这是个恶灵! 毛不思使劲推推房门,门锁像被焊死了般纹丝不动,毛不思又不敢踹门而出,马明义之前讲的故事还在耳畔回响,即便她今晚硬闯出去了,那么明早怎么办?比起鬼魂,岛上这些奇怪的岛民才更让她不安,本能告诉她千万不要冲动。 “马明义。”毛不思带上背包,降魔杖在掌心打了两个圈,她推推沙发上的男人,却换不来对方的半点回应,几乎就是睡死在了梦里。 “难怪今天这么困。”毛不思自言自语,她看了眼桌上的空茶杯,又想起了晚上咸的有些过分的晚餐,“他妈的太过分了,居然放料。” 毛不思就着月光瞧了眼马明义,直到视线落在他腕上的辟邪手串上,心里再三纠结,才从背包里找了张应心符,打成结系在手串下边。 对方是恶灵,毛不思觉得比起阵法重重的村长家,马明义跟着她出去确实不怎么安全;可要真把他留在给他们下药的人家里,毛不思依然觉得不安全。索性在二人的手腕上下了道应心符,万一马明义有个什么闪失,她也好及早感应到。 村长家的二楼说矮也不矮,正常人确实下不去,可偏碰上的是她毛不思。 窗户被推开,呼啸而过的狂风肆意的拍打着玻璃,吹得窗纱缠绕着乱飘。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毛不思坐在窗台上,嘴角一勾,便纵身跳下去,单膝落地,稳稳的停在黄泥铺就的土地上,降魔杖在黑暗中透着惊人的幽蓝。 “你是道士。”女人声音低哑,往后略微退了两步。 道士?她哪里像道士?毛不思起身拍拍膝盖上的尘土,有些尴尬,“你还是叫我毛小姐吧。” 毛不思由衷建议到,实在不行随大流喊她一声小神婆,这也比叫她道士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