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一片空白(1 / 1)我和神婆有个约会首页

自打定亲后,毛不思就只见过自己所谓的夫君一面,还是在郡守小姐家的的婚宴上。    那日的气候炎热,她站在秀楼上,远远冲着行来的王颂行了个礼,结果换来了身后小姐妹的哄笑。毛不思觉得自己应该害羞才对,可她着实做不出来捏着手帕掩面含春的模样,只垂头望着王颂,与他双目而对。    对方也只是疏离的颔首,脚步没有多做停留,便和几名公子匆匆而去。    毛不思虽然迟钝,但是她并不傻,她感觉的出,那个男人似乎并不像老夫人和自己记忆中的那么喜欢他,这次该是二人婚前最后一次相见了,显然王颂没有丁点想要留下与她遥望的想法,现实中的匆匆一眼而已,就与毛不思往日的回忆拉开了距离。    “我瞧着王公子好似不太满意我。”毛不思对着莺歌低声耳语。    “小姐多心里,您这容貌生的比天上仙女还要美上几分,岂会有男子不喜。”莺歌摇摇头,示意她快去看郡守小姐,“您啊就等着风光出阁吧。”    正如同毛不思想的那样,王颂不会老在此地呆着,晚膳时就听父亲说他过两日便该回万州了。    万州,这个地方对于毛不思的记忆而言,就是一片空白,与离她生活的地方极远,或许这一嫁,此生都无法再见亲人面。    这顿饭,就在毛不思的味同嚼蜡中度过,她没有心情,后娘和几个弟弟妹妹也不敢高声说话,生怕惹了她的脾气。    “我去把这双绣鞋送给姐姐吧。”赤红的绣鞋上绣着细密的纹路,只需搭眼就知道是用了心的。    “娘对不起你。”正房内,妇人拉着汪声韵的小手,这双鞋原本是她绣来给自己的,“老夫人瞧不上何家,这才……”    她一个外室,能被扶正,嫁入汪家当续弦,已经是极大地不容易,老夫人偏又成日里在她面前一口一个‘我那早逝的贤媳’,视她如眼中钉肉中刺,落到韵儿的婚事上,她怎的还敢跟老夫人争。    王家那是什么家世,王颂长子长孙,王夫人又岂会看上韵儿的出身,老夫人不过是旁敲侧击了下,没几日,王家就来提亲了,只不过由王颂与韵儿的郎情妾意,变成了与汪声荃的媒妁之言。    “母亲莫要自责,是女儿与颂哥哥无缘。”    “傻孩子,以后可不敢这么叫。”摸着汪声韵手心一道道的红痕,妇人眼眶又红成圈,“疼么?”    “习惯了。”疼当然是疼的,可她已经习惯了。    绣鞋是被莺歌嫌弃的拎进去的,汪声韵站在夜风中等啊等啊,等到隔壁院子里都熄了灯火,汪声荃才把她唤进去。    只有在汪声荃的闺房内,才能感受到什么是大家小姐,这屋里最劣质的物件,都是汪声韵房间里没有的。    “做的倒是精细的很。”汪声荃的调调从毛不思口中说出,带着些许的古怪,“怕不是两三日做出来的罢。”    “我绣了月余。”汪声韵这话倒是不假,从王颂说要娶她的那天开始,她就偷偷的绣起了自己的绣鞋,好在她与汪声荃脚一般大,这才可以舍爱送她。    “这么巴不得我嫁出去?”毛不思猛地拍了下身边的几案,动作响的连自己都忍不住骇了一跳,嘴上却不饶人,“你当我走了你们一家子就可以在汪府为所欲为了么?别做梦了,有我兄长在,这汪家永远轮不到你们出声。”    “姐姐教训的是。”汪声韵垂着头,看上去,莫名的让人怜惜。    “我收了你这物件,不过是给你个脸面罢了。”说着,便不耐烦的闭眼挥手。    直到脚步响起,房门被打开,然后再度被带上。    莺歌站在一旁听了半响,等人走了,才蹲下身子,给毛不思捶着小腿,“小姐真是菩萨心肠,要我,早把东西甩她脸上了。”    “我还真要收了这绣鞋,踩着它出汪府,踩着它去更好的地方。”    黑暗中,毛不思和汪声荃躺在冰冷的地面上,两张嘴不停地张合,一个回应,一个跟着不停地重复。    “韵儿妹妹,我明日便要动身回万州了。”与前两日相同的地点,侧门旁,王颂牵着她的手。    “颂……王公子路上保重。”汪声韵抿着唇。    “韵儿,你若是还想与我一起,我有个万全之策。”这个想法自从出现在王颂的脑海中,就一直忘不了,抹不掉,“婚期是明年三月,我二月会亲自从万州来迎亲,你要是想通了,就差人把这枚白玉叶子递给我。”    “不可……”汪声韵当下便要拒绝,却被人捉住了手腕。    “你若是不愿意,便留着它,权当做个纪念吧。”    之后的日子,日复一日,夜复一夜,无趣的紧,汪府的大小姐依旧不停地折腾,每次欺负人,毛不思心里都万分的煎熬。    她偶尔也会想,自己这样做简直太过分了,父母辈的恩怨为什么要报复在弱小身上,可每每一觉醒来,内心的不安内疚又再度被怨恨所取代。    “不愧是家传的本事,顽强的紧。”白色的记忆再度被黑雾吞噬,汪声荃侧躺在毛不思身边,看着她眉心的‘川’字越皱越深,伸手为她抚平。    这次,在毛不思又一次把汪声韵撞进池塘里后,终于把一向两耳不闻后宅事的父亲惊动了。    “这可是腊月天,你到真不怕韵儿出个什么意外!”汪父拍的桌案声声作响。    “大夫不都说无碍么。”套着厚厚的夹袄,脖颈处镶着一圈的白狐狸毛,毛不思靠着小火炉剥桔子,整个空气中都是甘甜的气息,“躺上几日便好了。”    “你可知道韵儿高烧几日都未退,你母亲在床前哭的眼睛都肿了,你身为汪家的女儿,怎的就不能尊爱母亲姊妹!”    “女儿何处不尊爱母亲,女儿可是日日都去给母亲的牌位上三炷香的。”毛不思放下手中的橘子,脑海中又出现母亲缠绵病榻时绝望的神情,心中的愧疚早不知被丢到了何处,“至于姊妹,我可不记得父亲生过其他的女儿。”    “你……”手掌猛地抬起,向着毛不思的脸颊扇下来。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来临,汪父的手掌被一只老藤木的拐杖从半空中拦住。    “祖母。”毛不思红着眼,忍不住扑了过去。    “祖母的好孩子。”老太太精神抖擞,脸色微红,显然是匆匆赶来的,她一手揽着毛不思,一手拎着拐杖狠狠地杵了几下地面,三角眼一眨,泪就沿着眼角的皱纹流了下来。    她这一哭不要紧,吓得整间屋子的丫鬟都慌了手脚,汪父也顾不得毛不思了,忙搀扶着老太太坐下,“母亲这是何故?”    “我就是心疼我们阿荃,小小年纪就没了娘。”哭着哭着,索性拍起了大腿,“我那可怜的外甥女啊,姨母对不起你,你活着的时候没照顾好你,你走后连你女儿都护不住啊,我这个老婆子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撞死算了。”    老太太说着,就装模作样的起身,然后被汪父和丫鬟好说歹说的拦下来。    “儿子这不看阿荃做的过火了些么,眼看着开春就要出嫁了,这脾气万一惹得夫家不悦怎么办,这才念叨她几句。”    “哎呦,那真是我老眼昏花了,瞧着你跟要动手似的。”老太太扶着胸口,又拉了毛不思坐在自己身边,“瞧把我们阿荃吓得。”    “母亲,您是不知道……”    “我不知道什么呐,我都知道,不就是和韵儿那丫头玩耍的时候碰了一下么,至于你这般大惊小怪的?”    “可那毕竟是咱们汪家的女儿。”    “这话说得,姓汪了就是汪家的骨血了?”老夫人伸出苍老的指头,随便点了下立在不远处的莺歌,“莺歌这丫头也姓汪,还是打小跟在阿荃身边在我眼皮子底下长大的,难不成她也是汪家的女儿?”    “奴婢不敢。”莺歌膝盖一弯,人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瞧见没。”老太太起身走到莺歌面前,顺手递了块金坠子给她,就见小丫头感激的磕了两个响头,“生在府里的都晓得感恩,何况是个半道进来的。”    事情在老太太的四两拨千斤下,迅速的没了声响,汪父也只能多安慰自家夫人几句,再多的,也是不敢说了。    “我可怜的女儿。”汪夫人伏在床沿上,哭的心伤,冬天的池水多冷啊,差点命都没了,罪魁祸首却连个歉意都没有。    “母亲莫哭,女儿会心疼的。”汪声韵抬手摸着母亲的手背,心底的委屈再也压抑不住,欺她辱她抢她的心上人,她都忍了。如今在鬼门关走一遭才真的看清,母亲软弱,弟弟年幼,兄长又与汪声荃一母同胞,她骨子里流的不是汪家的血,老夫人和父亲亦不会把她当成真正的汪家人。    她以后要嫁的人,要走的路,又能好到哪里去?    摸到胸口的玉叶子,从未敢想的人再度跃入脑海,母亲有弟弟撑腰,而她,只能靠着王颂,搏上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