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变阵中的己军略显慌乱,卢光稠眼神中闪过一丝悔恨,悔的是他不该为弥补突击兵力不足,让那些能挽强弓的力士全部弃弓箭不用,改为持刀绰盾的跳荡,以至无法用弓阵掩护斜阵。
他更恨自己因轻视敌军主帅是个未冠的小子,未对敌人可能有的应对之法做任何针对布置。
形势不会因为卢光稠的悔恨有所改变,在清海军帅车令旗挥动之下,数百弩手同一时间按下手指上勾着的机括,瞬间产生的声势巨大的弩弦回晃颤动之声,令刘岩恍然有种听闻筝曲《十面埋伏》的感觉,一时荡气回肠。
离弦的弩矢伴着破空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出,不过两百步的距离,顷刻便至。
箭虽如雨,矢虽如沙,可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袭来的箭矢或击中甲叶或被弹开,或被盾兵所格,只有少数倒霉人被射入未覆甲的四肢、面门,引得阵阵哀嚎。
第一轮弩箭打击并未取得多大的杀伤效果,只是造成数十名虔军士卒受伤,可这一切施射的弩手并未看见,他们放完弩箭便即刻返回阵中,装填弩箭,以期再射。
弩兵张弩而复出,射矢而再入,又一连射出四阵箭雨,一时之间弩无绝声、箭似飞蝗,虽造成的伤亡不大,但令本就处于下风的虔军士气再为之一落。
“父亲,士气有恙,不能再如此下去了,请速做决断!”卢延昌将战况看在眼里,急于心中,竟顾不上礼仪,朝卢光稠喊到。
这声叫喊也让处在悔恨中尚有些迷茫的卢光稠清醒了几分,他眨了眨有些浑浊的眼睛,深吸一口气,附在卢延昌耳边吩咐了几句,卢延昌领了命,叫上立于一旁的黎球,走下帅车。
不久,虔州军大阵亦擂起了进兵的鼓点,停滞不短时间的虔军稍稍的慌乱已消失不见,再次行进起来,恢复了少许之前的声势,朝着清海军这一方挺进。
虔军很快整军成行的原因是,黎球与廖爽亲临驻队之后指挥;将有必死心,则士无偷生念,进军的虔兵速度越来越快,同时也未乱阵型,顶着清海军的弩矢开始小步趋行。
虔军士卒的伤亡随着迫近的距离越来越大,先前的四五阵弩箭不过造成百余士卒受伤,死者一双手都数的过来;而行进过程中遭受的两次齐射,令近两百名虔军士卒中箭不起,另有两百余人受到不同程度的伤势。
黎球与廖爽早已带着数名牙兵越过驻队来到最前列的战队之后,他们皆身披重甲,手持横刀督战,在此番钳制之下,虔军保持着完整的阵型,接近了清海军大阵六十步之内。
所谓“弩张迟,临敌不过三发”,虔兵踏入六十步内,清海军弩手的最后一轮箭矢也准备就绪,顺势而发。
迎面而来的数百只箭矢闪烁着寒光,瞬息之间便狠狠地扎入了虔州军阵中,虽有盾兵格挡,但这轮射击还是造成了虔军士卒单次所遭受的最大杀伤,足足射杀了超过两百人,受伤的反而不多,基本中箭便毙命。
伤亡颇重的虔兵还没有退散,但战队的军兵战殁颇多,驻队越过战队顶上最前列,他们踩着袍泽们的鲜血,跨过同侪们倒下的身躯,继续冲击。
补充阵型纵深的右后军一支约两百人的队伍迅速靠前,默不作声的他们躬着身子匿于突前的驻队盾兵掩护之下,随之冲锋。
清海军最后一阵弩发完,进兵的鼓声亦响起,两军在六十步的距离上,不约而同地发起了最后的冲锋,一时之间,方圆一千步内喊杀震天,
两股洪流相距还有不到二十步的时候,躬身藏匿于盾后的两百虔军士卒陡然探出身子,每人手中皆持着一副张好的强弩,一抹皂旗挥下,锐利的矢锋密集的像一块乌布,飞扑进清海军中军的战锋队。
正迎箭矢的几个战锋队,霎时有如遇上镰刀般的麦子一般倒下,整个中军的前线瞬间凹下去一大片;清海军士卒的哀嚎声伴着箭矢划破甲衣刺入肉身的声音,为中军正面的几个战锋队所在的修罗地更增一份凄凉。
更有两人被一根弩箭串住了脖子,倒也倒不下,拔亦拔不出来,惨叫声与冲破颈动脉伤口喷薄而出的鲜血一起,带走了这二人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