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塾里的风日正好,不过三月,枝头就开满了清浅的早樱。
这东西不媚,粉饰装点得恰到好处,同是太平花,却比牡丹高一筹,引得不少大修青眼。
诸学子固然更喜爱梅兰一般的事物,然而等他们到了同大修们一般的眼界与地步,也不得不爱起这唐樱来。
张清和无心赏花,倒不是说他同摆摊的小贩、吆喝的龟公、卖炭的老翁一般,整日为生计奔命,抬头见不得几丝天日。
身在长安塾中,本就已成了仙唐既得利益者的一份子,仙唐立国五千六百三十一年,征伐、经营、筹谋者,十有六五是长安塾里的“人人”。
“公子,春寒料峭,不得久处,您身子骨才见好转,不若早些回屋吧。”见张清和披着素裘,在长亭间来回踱步,皱眉思虑之间还没来由咳喘几声,长随小五不由得出言关切。
“不必了。”张清和轻言劝止。
这些长随是长安塾里雇佣照顾学子起居的专人——来塾中深造的莫不是州府之逸才,虽说夫子们抵制高门大户的浮华习气,不允许私家的仆役与书童,但也不会让士子们生活受了委屈。
他又怎么会知道,他服务的对象,一夜之间便换了一个人?
张清和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有朝一日,穿越这种荒唐事竟然会发生在他身。
他虽然平日里也阅览网文作为消遣,但早已过了中二的年纪,生活平淡且充实,任是如何也升不起一丝穿越的念头。
怎么一个小感冒,自己就从天朝来了这么一个似是而非,夸张玄奇的修行大世。
况且长安塾乃国之心腑,自对夺舍有一套处理筛查,就算是继承了前身的记忆,可若是被人发现他性情大变,保不齐就得送往不良人一通严刑拷打。
好在张清和平日里性格孤僻,既没有广结好友,也并未亲近良师。于亲情,则是起点主角式的父母双亡,父亲身为前宫正,领一方兰台,遭奸人暗害,其母抑郁成疾,不消几年便随之而去。
随着党争落幕和安抚式的平反,他便成了有名的清流之后,被引荐入了长安塾,能坐享着父母拿命搏来的好大家业。
在外人看来,听起来还不够惨。
不过只有张清和知道,这位刚刚入学的张公子,昨日夜半,在长安塾室内运转不休、冬暖夏凉的恒春阵里,因为“偶感风寒“,便已撒手人寰而去。
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不仅仅是有人不希望他继续活着,并且这个人胆子还得很大,同时,这个胆子很大的人,能量也必须不小。
他当然不曾得罪人,那么杀身之祸只可能是来自于便宜父母。
这便宜父母还给我招来相当麻烦的便宜仇家啊。
张清和苦笑。
他身在地处长安城内的文院,和坐落在太浩天的真院不同,文院并无大修坐镇,除了极其有限的几个夫子,日常安保全仰赖长安城中的不良人与执金吾。
就算是这样,敢在长安塾文院里动手的人,这座城里也不超过十掌之数。因为在塾中动手,就得拥有和长安塾间接对话,息事宁人的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