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谨,你怎么来了?”后头追来的秦遇将秦娴挡到身后,虽然秦家跟李知谨关系不错,但毕竟男女有别。 李知谨好容易将流眼泪的生理反应憋了回去,捂着鼻子声音有些模糊:“过来查案,唔,遇哥,你有没有带帕子,我好像流鼻血了……” “……”不管怎么说,秦遇还是感激李知谨拦住了秦娴,山坡虽然不算陡峭,但若真摔下去也得吃些苦头,更别提树枝石块若是划伤了秦娴的脸就更糟了。不过帕子这种东西,秦遇还真没有随身携带的习惯。 秦娴注意到李知谨指缝间的红色,顿时觉得对不住人家了,难得长得这样赏心悦目,若是因为她毁了容,她还真赔不起。听见李知谨这么说,连忙掏出帕子递过去,李知谨也没有工夫去看那帕子长什么模样,连忙接过去擦脸,被撞伤流鼻血也就罢了,他堂堂县令若是穿着一身沾了血的衣裳走一圈,才是没脸见人。 秦娴姐弟滑了下来,秦家人便就近找了个地方等着,秦娴姐弟加上李知谨一起过去的时候,闯祸的人已经被父母带着,在与吴氏婆媳道歉。秦娴稍微理了理衣裳,重新戴上了帷帽,视线不太好,只看得出一名中年妇人带着一男一女站在吴氏面前,嘴里虽说着赔礼道歉的话,语气分明并不诚心。 胡氏抱着秦书林站在旁边,见状气就不打一处来,冷哼一声道:“罗太太这话说得轻巧,什么叫做我家小姑、小叔子也没什么事?什么叫做你家女儿年岁小不懂事?不懂事就能杀人放火不成?” 那站着的一男一女便是罗云鹏和他妹妹罗巧巧,罗巧巧自小娇生惯养的,被胡氏这么说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但立刻又挺直了腰板,道:“那又怎样?我们罗家在平安县还没怕过谁呢!若不是瞧着你们好歹是县官的面子,摔了也就摔了,我们家有的是钱!” 坐着的罗太太高氏听到胡氏的话明显脸色不好看,罗巧巧说话时,高氏也没有阻止,但听到最后一句,又微微皱起眉头。高氏倒不觉得女儿说得不对,只是想到自家打算跟秦家结亲,这个时候是不能太过谦卑,叫秦家压在头上,但也不能太过得罪秦家。 李知谨跟秦遇走在后面,听到这话也皱起眉头,没有了皇子身份确实没有了许多人弯腰奉迎,但当着面被人看不上县官的身份还是十分不爽,只是他毕竟是个男子,总不能大庭广众之下与一个小丫头相争。 “孩子小,不懂事,还望秦夫人见谅。我瞧着秦姑娘跟巧巧年岁差不多,这一回也算不打不相识了,以后说不定还能做好姐妹呢!”高氏只当看不出秦家人的不满,罗家在平安县横着走也不是一两日了,上一任县令想出头,不是连升迁的机会都白白丢了?想来这位秦大人也不会这般不识抬举。 胡氏还想说什么,被吴氏拦住了,道:“罗太太说的是,反正小女跟小儿也没什么事,也不必提什么道歉的话了。至于说做好姐妹,小女小地方出来的,倒是不敢高攀罗小姐。”言罢,慢悠悠站起身,道:“时候不早了,我就带着孩子们先回去了,山道不好走,罗太太也早些带着贵公子和令千金下山吧,免得谁不长眼又冲撞了令千金。” 这话别说精明的高氏,便是一根筋的罗巧巧的都听出嘲讽的意思来了,偏吴氏还没说什么重话。高氏见罗巧巧想要张口的模样,拉了拉罗悄悄地手,罗云鹏也就罢了,罗巧巧毕竟是女孩子,若说远嫁到外地他们自然是舍不得的,若要嫁在平安县,可不能落下坏名声。目光落在跟秦家人告了别,又往山上走的李知谨身上,高氏眸光微动。 这新来的县令,虽说没瞧出什么家世来,但一眼看去,家境也是不差的,又年纪轻轻的,已经中了进士做了官,也可以说前途无量,配自家女儿也算合适。至于李知谨那边,高氏是不担心的,晋朝每三年就有一次科举,更别说时不时还会有恩科,十六七岁的进士虽然难得,但也不是说谁都能如得了上头的眼,想想娶了她小女儿就能得到姐夫的提携,何乐而不为呢! 走远了些,胡氏才叹气道:“娘,你怎么就……” “就怎么?就这么将这事揭过?”吴氏摇摇头,“蕙娘,你没看出来?那位罗太太压根就没有她女儿做错了的意思,咱们再怎么说,人家也就口头上说两句,你说咱要她那两句话做什么?” 胡氏一想也确实是这个理,只是就这么揭过去,任谁都开心不起来。 吴氏当然也不开心,嘴里却劝道:“咱们也别光看眼前,她那一对儿女让她养成这样,还怕日后能有好日子过?罗家也就看着风光罢了,内里早就空了,至于她那个嫁了贵人的女儿,你见哪个做妾的能风光多久?” 这么一说,心里头确实舒坦多了。秦娴走在后面,听着母亲和嫂子替自己抱不平,帷帽下的嘴角微微勾起,这事上,秦家确实做不了什么,但秦家有这份心意,她已经很满足了。前世呢,她在学校被人冤枉,她爷爷别说替她委屈,不问青红皂白就将她训了一顿,当时她自己还委屈得很,次数多了,便也不强求了。 回到家里,秦毅还没回来。登高游玩了一番一家子都有些累,秦娴帮着母亲嫂子收拾了一下东西,便早早回房歇着,将之前没看完的书翻完,小梅便端着一碗甜汤过来,道:“姑娘,夫人给你做了一碗甜汤,快喝了压压惊。” 秦娴觉得自己没什么,但对于吴氏的手艺自是不会拒绝的,一面轻轻搅着甜汤,一面问起阿虎的情况:“阿虎怎么样?有没有吓着?要不要请大夫?” “三少爷自小就满大街乱跑,姑娘几时见他被吓着啦?才回来就跟隔壁的戚少爷出去玩去了,夫人才让人将他找回来呢!”小梅将秦娴的书收起来,对于阿虎这个自小就活泼的少爷并不担心。 听小梅这么说,秦娴便也放心了,将一碗甜汤喝掉,便吹了灯早早睡下。 进了九月,天气已经渐渐凉下来,天凉下来早上就有些贪睡,秦家虽然成了官家,却也没有晨昏定省的规矩,秦娴多睡了一会儿,起来时胡氏已经坐在院子里,帮着吴氏一起拣秋葵。 在秀山时,秦家虽然有几个下人,但许多事情都是自己做的,到了这边,又多添了几个人,但像饮食起居这些事,吴氏也并没有都扔给下人去做。在吴氏看来,这些是为自己家人做的,若事事都交给下人去做了,他们这些主人家又做些什么?日日东游西逛难免总是在是非闲杂中打转,性子便也好不起来了。 秦娴见母亲嫂子忙碌着,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过去帮忙。吴氏却不在意这个,笑道:“昨天吓坏了吧!现在还难受吗?” 秦娴摇摇头道:“我没事,只是昨天大约有些累了,多睡了一会儿。” 胡氏闻言便笑了:“依依如今能睡的时候该多睡一会儿才是,我啊,自从有了那猴儿,便在没有多睡一会儿的时候了。” 吴氏也颇有感触的点点头,道:“可不是嘛!阿遇跟依依都好,平常也乖乖地不闹腾,到了阿虎,周岁之前那是日夜不分的闹腾,阿林啊,就像他小叔。” 秦娴听母亲嫂子这么说弟弟,颇有同感的点点头,阿虎出生时,秦娴已经快七岁了,印象里,似乎从早到晚都是这么个弟弟在哭闹,直到周岁之后才好了些。 新鲜的秋葵翠绿绿的,看上去就清爽漂亮,秦娴跟母亲和嫂嫂将秋葵拣好,打扫好院子的中年妇人便过来接了去洗,还一面同吴氏说话,道:“夫人听说了没,昨儿个屠夫娘子将游寡妇打死的事?” 秦毅跟李知谨还是从家里被叫走的呢!吴氏一面洗手,一面点了点头,廖婶顿时便来了兴致,道:“夫人道这是怎么回事呢!原是那游寡妇不知何时勾搭上了张屠户,叫屠夫娘子给发现了,这下可好,她哪能容得下,可不就冲过去理论了吗?” 秦娴也好奇地凑过去听,若是从前,吴氏定要将秦娴往边上赶,但如今秦娴也大了,就该说亲的年纪了,这些事了解些也没得坏处,便默许了秦娴在旁听着。 廖婶手上活计不停,嘴上还有条有理的接着说:“张屠夫本是上门女婿,娶了他媳妇儿才继承了那手艺和猪肉铺子,在那张屠夫入赘之前,他岳父是将手艺传给了女儿的。屠夫娘子自来就是个厉害的,杀猪虽没见过,但杀鸡宰鹅都是一把好手,可嘴皮子哪里抵得上那游寡妇,争执了一回说不过人家,便上手去打了。” 廖婶说着叹了口气,“那游寡妇也是个想不开的,与屠夫娘子理论也就罢了,动了手还不思量着快跑,这不就打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