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汪小溪沉默了。
余鱼将大话说了出去,心底却叹了口气,这几句有几分真心,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白玉楼说得对,偏见这种东西,并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消除的,而“莫听穿林打叶声”也只不过是她的自我慰藉罢了,若真不在乎这些的恐怕是圣人,思及此,余鱼心中惶然,原来在不为人知的一隅,自己竟也是个喜好声名的伪君子么?
“小鱼儿,”汪小溪突然开口,打断她的胡思乱想,“你……还想找李梦云吗?”
“当然。”余鱼不解地望向他。
“你到底找李梦云做什么?”
余鱼实话实说道,“跟她过招,突破雪月剑法的最后一层。”
“就这样?”
“那还有什么?”
“没什么……只不过,李梦云武功高深莫测,你要跟她打架,无异于以卵击石。”
“不是打架,是切磋,”余鱼纠正道,“她好歹是我师伯,应该不会教我鸡飞蛋打吧?”
“你真不知道李梦云到底是什么人?”
余鱼疑惑地看着他。
汪小溪不知道余茵茵是出于什么目的瞒着余鱼这些事情,神色复杂道:“李梦云除了是你师伯,还是养玉人赵沅的妻子。”
“……”余鱼吃了一惊,缓了缓神,引用汪小溪曾说过的话:“传奇世家的公子怎么会看上魔教妖女?”
“因为赵沅是个不畏世俗的世家公子。”汪小溪十分感慨,“两人的结合也因此成为了江湖上的一段传奇。据说当年武林大会李梦云能拔头筹并成为武林盟主的有力竞争人选,是众人万万没有想到的——名门正派怎么可能让邪门歪道的人统领他们,何况还是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自然是百般阻挠,甚至出尔反尔地说邪门歪道原本就没有参赛资格,赵沅见不惯他们一大堆人挤兑一个小姑娘,站出来为她说话,觉得她是女中豪杰,而李梦云也觉得赵沅与众不同,两人由此结缘。”
这情节余鱼听着有丝熟悉,很快想起天下茶馆的说书先生曾讲过这段,只不过当时没有提及当事人的姓名,想不到原型居然是李师伯和赵沅!
若真心相爱,又有何不可?
余鱼想起白玉楼说的话,倒是很应景,只是像他那样为了一己私利就投靠平王不顾天下百姓安危的人,居然也会有这样耽于情爱的无畏想法?她笑了笑,信这话还不如信葫芦藤上结南瓜。
师父说过,男人的话本来就不可信,十句里头能有八句是真的,都算得上是好男人了。余鱼初听时不以为然,如今遇到汪小溪可算见识了男人撒谎的本事。
汪小溪不知道余鱼此刻在“发散思维”,并且还发散到了自己身上,居然还笑得出来,估计这丫头听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不但笑不出来,恐怕还得哭。
“李梦云为此放弃了雪月天宫的宫主之位,跟着赵沅回了北地。”
“那不是挺好么。”余鱼叹了一声,不仅赵沅不媚世俗,师伯也是个奇女子,但凡两人有一人迟疑,也走不到一起罢?
“真到这儿就完了还算是个好结局,”汪小溪转身,将胳膊搭在栅栏上,抬头望着天上的星子,“可像赵沅这样近乎完美的公子,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姑娘喜欢?”
余鱼心下一动,突然想起师父叫自己杀了李梦云时眼中的兴奋之色,有个莫名其妙又理所当然的想法冒了出来。
汪小溪很快印证了她的想法,“江湖上都说余茵茵和李梦云从小一起长大,情同亲姐妹,余茵茵依赖师姐,什么都喜欢学她,不知不觉中,就连在看男人的眼光上都一样了。”
一时间,一切似乎都明了了。
余鱼消化了一会儿,“所以大家都怀疑是师父爱而不得,才将赵家灭门?”
汪小溪点头,听她嗤笑了一声,“原来如此,就凭这个就将这顶大帽子扣在雪月天宫头上了?”
余鱼走到汪小溪对面,认真道,“原本我还觉得这事儿真有可能是师父干的,如今知道是因着这个推断的,那我告诉你——不可能。”
汪小溪哑然。
“凭我对师父的了解,师父不会为了男人与人反目,能让雪月天宫出手的只有一样东西。”余鱼笑了笑,“钱。”
也许她对感情一事尚无经验心得,但余茵茵说过,一个人的心无论在不在你这里,那都是你和他之间的事,与旁人绝无干系,若心坚如铁,任别人怎么敲打都不会动摇,亲情,爱情,友情皆是如此。
所以在怜怜说要看好自己男人的时候,余鱼才会说出“心不在要人有什么用”这样的话来。
师父这样通透的女子,怎会因争风吃醋而杀死情同姐妹的师姐?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汪小溪自然不了解余茵茵是个怎样的人,因此只顺着她的话说出自己的猜测,“所以并不一定像江湖传言的那样……李梦云有可能还活着。”
汪小溪说了自己的想法。
但在余鱼看来,师父绝不会迁怒旁人,冤有头债有主,她想杀李梦云,只有一个可能——真正伤了她心的不是赵沅,而是李梦云……或许还有一个可能,就如汪小溪推测的一般,平王为了取玲珑,花了银子雇佣雪月天宫,只是最后却没得逞,所以大家才都以为玲珑落入雪月天宫手里。
只是这种可能性太小了,因为为了男人争风吃醋这个假设根本不成立的话,没有了这个外因,师父即便爱钱,也不会因为钱而去谋害自家的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