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做得了，赵屠端着大碗菜出门，左右一看却没见自己那小媳妇。　　　　“梨梨？”他喊了一句，想起她并不会和他说话，忙上前放下碗，跟着起身就出门寻人去了。　　　　晴琛在不远处的河边蹲着吃草，采了田灌草尝了尝，又吃了藿香，好在河边偶尔有几株，不像山边和坡地早被人挖了卖钱。　　　　路过一位行人一瞧，顿时直摇头，这赵屠是真被坑惨了，这都傻的吃草了，再漂亮有什么用啊。　　　　远远地冯母瞧见了这一幕，顿时心疼的直掉泪，左右看看没见着赵屠，顾不得什么，急忙往过来走。　　　　“梨儿，我的儿呀，”冯母擦擦眼泪，急忙将她从地上扶起来，“你这是做什么？是他没给你饭吃，还是他赶你出来了？”　　　　晴琛看了一眼冯母，原本的贵妇人，如今已经是苍老的老太太了，这也不过是小一年的摧残。　　　　冯母想着兜里还有今天给人洗衣服的几文钱，虽说这是他们三个人的口粮，但是看着女儿这样，她实在狠不下心。　　　　“乖，跟娘来，娘这有五文钱，给你买肉包子去，啊？”她含着泪扶着她要走。　　　　“梨梨。”男人抬眼看过来，顿时惊喜。　　　　走到面前，僵硬着手脚做了礼，“见过岳母大人。”　　　　冯母有心敲打他，可又一想自己也没这脸，而且女儿是他的人了，她若是惹恼了他，岂不是害苦了女儿。　　　　“不敢当，赵官人，我知道梨儿有些缺陷，可她是个乖巧的，也能生养，好歹是个人呢，老身不敢过多要求，自己也知道自己没有这脸面，可……可请你好好照顾她，多谢你了，老身必定每日为你祈福，若有一日好过的时候，必定还你的情。”说着冯母潸然泪下。　　　　说完她羞愧难言，实在没脸待下去，将手里攥着的五文钱塞进女儿手心，跟着转身就要走。　　　　“岳母大人留步。”赵屠急忙道。　　　　晴琛缓缓握紧了手将她拉住，冯母惊呆了回身，看着握着自己的手，眼眶涌出泪来，“梨儿？”　　　　晴琛木着神情将五文钱塞回去，“吃……饱饱。”她慢吞吞的道。　　　　赵屠一愣，继而狂喜，“梨梨，你刚才说话了！”　　　　跟着又冲着冯母道：“岳母快些进门，您看，梨梨一见您就有好转了，可见是大好事，您怎么也得进门吃顿饭喝杯茶。之前我去城隍庙找过您和大舅哥，可惜你们已经走了，也不知去了哪儿，我每日生意也忙，这才一直没能得见。”　　　　冯母糊里糊涂的跟进门，只顾着盯着女儿高兴了。　　　　进了门赵屠又急匆匆进屋冲茶端菜，冯母看了看环境，见桌上那碗菜是油荤，又见了那些瓜果茶水点心，面上欣慰一笑，“我儿，他虽然无父无母，脸也破了相，可看得出来，待你不错，娘是个没用的，你哥哥弟弟都靠着你才活了下来，娘心里记你一辈子好，也知道这一生都对你不起了……对不住，若但凡有他法，娘也不会把你交出去呀。”　　　　说着就又是泪水涟涟，摸了摸女儿身上的衣服料子，虽然不是什么名贵的，可是绵柔质地，想起赵屠身上穿的一看就是粗布，再看看女儿整齐的头发和干净的脸蛋，她也算放心了。　　　　“你刚才知道心疼我，娘便知道，我儿不是什么都不懂，既如此，你们已经成亲了，他也不错，能在这样的情况下，对你如此上心，是个值得托付的好男子，你与他好好过日子，莫要看他外表和家世，咱们不比从前了，男儿最重要的，还是品行和心意能力，他在这地方算不错的。”　　　　“娘不求别的，你已经为冯家做了所有了，往后自己幸福才是最重要的，我们你不必担心了，只望着你好过，就算有一日你恢复了，也不要嫌弃他不好，一定要好好对人家。”　　　　说着，她强硬将那五文钱塞给她，跟着转身就出门了。　　　　“诶，岳母大人等等。”赵屠手上挂着篮子，一手端着茶，一手端着菜喊着。　　　　他急急走过来将东西放下，拿上篮子对晴琛道：“梨梨，你先吃饭，我去送送岳母。”　　　　晴琛见人走了，垂眸看着掌心那五文钱，亲情是她一直拥有的，冯梨梨从来也没有怪过母亲，只是难过自己弥留之际也没有见到亲人最后一面。　　　　赵屠篮子里装着一块肉一块骨头，以及一些米面一包点心，同时还给了冯母五百大钱。　　　　冯母死活不要，赵屠最后拉了晴琛出来，冯母才犹豫着接了，心里又记下一笔欠女婿的恩情，在赵屠百般打探下，总算吐露了如今居住的地方。　　　　他们如今住在贫民街的窝棚里，到了这步田地，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也就不求别的了。　　　　等到赵屠回来的时候，晴琛端端正正坐在桌前，直到他坐过来，轻声问：“梨梨，怎么不吃饭啊？是不是不合胃口？”　　　　晴琛拿起勺子，勺了一勺玉米倾倒在他的碗里，“吃。”　　　　他垂眸看着，神色竟然是震惊的，偏头来看她，“梨梨，这是你喜欢吃的呀，你真的分享给我？”　　　　她垂眸拿起勺子自己吃饭，不再回答他。　　　　【可以啊，琛琛，你也有给人分享喜欢的东西这一天啊，之前可护的跟什么似的，喜欢的从来不给任何人。】烟尘都惊奇了。　　　　【你不是说我很有人情味了吗。】她语调平平。　　　　赵屠这顿饭吃的美滋滋的，人都差点没飘起来，吃一口看着她笑一下，最后除了那一勺玉米，他就光吃下去一碗大白饭。　　　　【啧，原来打着这个主意啊，一勺玉米换这么多菜。】烟尘嘀咕。　　　　到了晚间，晴琛吃完饭木木的坐着，赵屠拿着青盐和水过来。　　　　他知道她之前是大家千金，有自己的习惯，他虽然不能给她提供更好的，但是会尽量满足她曾经有过的一切。　　　　“梨梨张嘴，我们洗漱了，记住不能咽下去啊。”赵屠轻声吩咐道。　　　　“啊……”她张开嘴，神色平平。　　　　赵屠细心的伺候她漱完了口，又端来水给她洗手洗脸，别着脸为她擦拭脖子，“梨梨，等几天相公订的浴桶好了，就可以天天洗澡了，这几天委屈你了，我们这都是隔天洗澡，我那澡房空旷通风，我怕冷着你，大夫说你身子差，不能受半点寒的。今天生意好，我没去打柴，也没买到，明天我一大早就去市集卖柴回来，晚上烧热水，起火给你暖屋子洗澡好不好？”　　　　如今已经是四五月天气，早就不冷了，只是冯梨梨是个身娇体弱的千金小姐，赵屠不敢有失。　　　　洗完脸，赵屠蹲下身，为她脱了鞋袜，放进盆里清洗，“梨梨水烫不烫？相公今天听见你说话了，我们梨梨说话真好听，能不能叫声相公啊？”　　　　他期待的看过来，见她垂着眼玩着手指，轻笑了笑，“没关系，反正梨梨肯定会好起来的，就算好不起来，相公也照顾你一辈子。”　　　　晴琛不明白，【凡人的感情果然很奇怪，有的人即便山盟海誓，转眼也能忘个干净，有的人不过是短短相处，一场不成样的婚事罢了，竟也许下一生之约。】　　　　而事实证明，他似乎还做到了，原轨迹里，他的确对冯梨梨不离不弃。　　　　赵屠拿帕子擦干净她脚上的水，又抱在怀里给她揉了揉，揉着揉着他红着脸，垂眸不敢看她，微微躬身，在她的小腿上轻轻一吻。　　　　晴琛顿时蹙眉，毫不犹豫的一脚顺势将他踢翻出去。　　　　收回脚，她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赵屠懵了懵，随即竟然不恼反羞，起身端着盆倒了水。　　　　晴琛一直坐着不动，赵屠给自己换了衣服洗漱了，确保身上没有味道，这才凑过来，吭吭哧哧的，“梨梨，方才是相公不好，我保证不做坏事了，你别气恼。”　　　　说着试探着伸手将她抱起来，然后一直送进屋里放到床上。　　　　为她脱了外衫，床上事先铺好了被子，晴琛睡到了里边，睁眼看着头顶的床帐。　　　　“梨梨，夜深了，要睡觉了。”赵屠轻声哄道。　　　　晴琛跟着闭上眼，赵屠松了口气，为她掖了掖被子，这才起身走到铺好的地铺边上，盘腿坐着，看着呼吸平静的她，他倏忽轻笑，也罢，这样也很好，他已经十分满足了，孤家寡人那么久，第一次有了家人，还是与他共度一生的妻子。　　　　跟着吹熄了烛火，赵屠躺在地上，偏头看着她隐约的身形。　　　　这些日子他们都是这样过来的，他怕吓到她，一直对她小心翼翼，又怕她需要个什么可是没人在，便就两人睡在一间屋子，他打地铺，她随时有需要他都能就近照顾。　　　　之后两人的日子都是这样平静温馨，冯母偶尔也来看她，可是不敢多来，怕夫家多心，这时代讲究这个。　　　　直到这日一早，晴琛一直睡到日上三竿还未醒，赵屠做得了饭去叫她，拿手一碰才发现她发了高热。　　　　“梨梨，梨梨！”他拍拍她的脸蛋，晴琛微微睁开眼看着他，哼哼唧唧的。　　　　“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