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乍现。
赤着上身的聂政,缓步走进后院。
如今已是深秋时节,天气转凉。
冷风拂过,但浑身腱子肉的聂政却并无半分不适。
宽敞的院子里,一个跛脚的中年人,正在灶火旁忙碌。
他身旁的灶火之上,架着一口漆黑的大铁锅。
跃动的赤红火焰舔舐着锅底,其中盛满的水已经沸腾,升起大片白茫茫的水气。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中年人扭身笑道:“少爷,水已经开了,可以开宰了!”
望着那张布满皱纹的沧桑黑脸,聂政苦笑道:“忠叔,叫我名字就行了,满天下有我这样杀猪的少爷吗?”
周忠闻言,只是憨厚的笑了笑。
聂政也只得无奈的摇了摇头。
十年前,浑身是血的周忠倒在他家门口。
他二叔聂祥虽是个屠夫,但心肠却是极善。
将周忠救起后,耗费不少银钱寻医问药,悉心照料,总算将濒死的周忠治好。
孑然一身的周忠伤愈后,就留在了聂家,充当仆役,以报聂祥救命之恩。
那时聂政虽然才十二岁,但却已经知晓事理。
实际上,他并非此界土著,而是来自一个和此方世界截然不同的世界。
机缘巧合之下,他占了在镇外洧河溺死的聂政肉身。
所以当时见周忠浑身都是利器伤口,聂政怕惹来麻烦,以害怕为由央求聂祥将周忠送走。
然而,心慈的聂祥总究心有不忍,坚持将周忠留了下来。
幸好,之后倒也并没有什么麻烦找上门来。
也许是听见周忠的话,那头被牢牢绑在长案上的肥猪自知将死,口中高声哼哼起来。
它吼声凄厉,不停挣扎,将长案摇个不停。
聂政上前,目光在肥猪身上扫过,心中暗惊。
自他十六岁起,聂家杀猪的事就落到了他头上。
六年来,聂政杀过上千头猪,现在猪的斤两他只需大致一扫,就能估个八九不离十。
长案上绑着的肥猪,足有三百余斤。
但身长不过六尺七的周忠,却能独自一人将其制住。
此世界的一尺和聂政前世古时相仿,约合二十三公分。
周忠的身量在大晋皇朝成年男子中,算是偏低。
若是他这般体型的人想要绑住这样一头肥猪,须得三五个青壮才行。
“忠叔好力气!”
聂政赞了一声,便随手提起放在长案旁的杀猪刀。
周忠望着他手里的大刀,眼皮微跳:“年纪大了,比不得少爷啊!”
聂家的杀猪刀和寻常屠户不同,并非是那种宽短的杀猪刀,而是一柄五尺长的厚背大砍刀。
据传,聂家先祖本是刽子手出身。
因觉得杀人太多有伤天和,方才放弃了刽子手的丰厚赏金,到河东镇当了屠户。
这刀传到聂政这里,已经是第七代。
周忠也曾试过手。
这刀足有四十余斤重,即使是他使起来也不方便。
但是,聂家的男丁却仿佛是生来力大无穷,单臂就能抡得起这大砍刀来。
然而更古怪的是,聂家人从来也都不算高大。
如聂政,便只有七尺六,只能算普通人,而聂祥则是比之聂政还要稍矮一些。
“忠叔,你让开些!”
聂政活动着壮硕的身躯,浑身骨骼嘎吱作响。
他神色严肃,眉宇间杀气腾腾。
先前叫个不停的肥猪,似乎为他杀气所慑,吓得屎尿齐流,不再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