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夏天,丽君都被困在府里,看翩翩蝴蝶穿花去,听阵阵蝉声聒耳喧,坐卧幽轩摇竹影,空对静院挂珠帘。百无聊赖,凭父母之命,连早晚问安都省略了,只要赶做刺绣女红。从小拿剑拿笔的手也拿起了绣花针,难为死了,可母亲一味絮烦,说什么嫁到夫家,孝敬公婆,尊敬哥嫂,针织女红是少不了的,尽管府里有做活计的女妇,可媳妇也要必会的。早知如此,不嫁人多好。 她叹口气,捧起映雪为她崩好的绣花样子,捻针穿线,绣了起来,从订婚起到现在,她的绣工倒也有了些长进,如今绣的这个双蒂莲花,也有模有样了。映雪说过,这是给未婚夫绣的一个箭袋,表示有了女子的关爱。这个映雪,明明是在显摆她的绣工有多好,一个整天拿刀弄戟的男子,哪有这么多的讲究。想起小时候在家时,母亲教她刺绣,穿耳洞,缠脚,逼得她哇哇叫。少华拦着母亲为她求情,还被皇甫夫人训斥:“哪有女孩儿不缠脚的,大了怎么嫁人。” 最后,脚是缠了,可耳洞,刺绣被少华护着都免了,他对母亲说:“让君儿嫁给我吧,我不嫌她。” 就是凭着这句话,生性清高的丽君对皇甫少华一直另眼相看。也只有他,对自己那些像男孩子样的出格行为赞赏和放任。八年了,他是否还像以前那样,也不枉自己视他为知己。 她叹了口气,放下花样,伏在床头的小桌上,无聊的想,这个映雪,也不知去哪儿了?眼神无意中停在桌上的那柄素扇上面,过去的一幕往事让她安静下来---- 那还是三月的时候,圣旨一道,传皇甫敬父子三日后起程,行之仓促,几乎没有喘息的时间,婚期刚刚拟定,又不得不推迟。丽君知道,他这一去天涯海角,归期不定,两人近在咫尺,却难以相见。姻缘已定,不知道能为他做点什么,苏映雪便让她做个荷包送给少华。说的简单,她可是没怎么动过针线,那一晚,她忙了很久,十个手指几乎扎了个遍。映雪心疼,想帮她,被她拒绝了。她同少华相伴到九岁,一直都是被他宠着,还是第一次为他做事,好歹是自己做的,才算是真心。 天刚亮,她就吩咐荣兰备轿,出了孟府便径直去了妙华寺。因为太早,香客不多,静怡师傅慌忙迎了出来。丽君不是个笃信佛门的人,却经常随母亲前来进香,和这位静怡师傅也很熟,不过自己还是第一次独身前来。她直直的进了大殿,一不拜佛,二不烧香,悄悄问静怡道:“听说你们这儿的佛是很灵验的?求的人很多是吗?” 静怡揣度着说:“是的,丽君小姐,今天您是为父母添寿还是预测婚姻。” 一旁荣兰说道:“不用测了,我们小姐已定了婚姻了。” 丽君轻轻伏在静怡的耳边道:“我要求一道平安符,要最灵的那种。” 静怡笑笑说:“那您是为谁求的哪?” 还要问这个啊,丽君一怔,荣兰早已明白,抢着回道:“是我们未婚的姑爷,他要去辽东御敌了。” “哎,哎,好,小姐稍等。” 丽君净手,上香,礼拜,完了请出符来,辞了师傅,出了庙门,手里捧着,喜滋滋的,像办了件大事。 后面容兰不禁笑她道:“小姐,什么时候你也这么虔诚了。” 由她去说,丽君也不去理,径直上了轿。荣兰问:“现在去哪儿?” 是啊,去哪儿?总不能就这样抬到皇甫府吧,今天是他们出征的日子,不知道来不来的及。 “快,先回府。”丽君吩咐。 还没走一半,便迎上了孟宁,说夫人请小姐快回,老爷已经去皇甫家送行了,还说卫老爷也一并去了,姨姥娘在家伤心,等小姐劝慰呢。这个卫老爷是母亲的表弟,这次父亲推荐给皇甫伯父随军出征,想挣得一些功名,难怪姨姥娘要伤心。 她问孟宁道:“几时出发?” 孟宁说:“没有几时了,现在皇甫府里忙的乱糟糟的,教军场军队都集合好了,皇甫夫人舍不得,一直在掉眼泪。也难怪她,两个儿子都跟去了。” 丽君顿足说道:“既然是男子们必要做的,哭有用么,这都什么时候了,笑着送他们才对。” 丽君把符折好,放进荷包,递与荣兰道:“你速去皇甫府,交给少华公子,快去,别耽搁了。”荣兰道:“不写书信吗?” 丽君嗔道:“哪里还来的及,没时间了。” 匆匆的订婚,匆匆的离别,匆匆的没有只言片语。倏然间已过了四个多月。这把素扇是那天荣兰送荷包时,皇甫府的家人交给她的。看似一把再普通不过的旧扇,可扇面上,少华留了一首诗,芳心寸寸蒙惠赠,明园射柳结同心。双鹤亭上双舞剑,君蝶泉边君抚琴。此去沙场铁蹄踏,梦回故里两地分。尺幅素扇今相寄,情留临安为伴君。这是他留下的唯一东西,字是在匆忙中写就,诗也未斟酌,但依然是飘逸潇洒。在郁闷的日子里,她反复读着,一遍遍感受着少华的情意,想像着他在临行时,伏案书写的背影。却怎么也想不出他的面容是什么样的,脑海里只存有一张稚嫩敦厚,微胖圆脸的男孩形象,也只记得他的眼睛生的很好看。想着想着,一时兴起,执扇来到书房,喊道:“荣兰,荣兰,” 哪里有荣兰的影子,她只好自己研了墨,提笔沾墨,只寥寥数笔,便勾出一幅战马出阵图。水墨浓淡相宜,战马昂首长嘶,奋蹄欲奔,马上小将挎剑执戟,好不威风。她捧着扇子,吹着上面的水渍。这时,荣兰终于跑进来说道:“小姐,你找我了。” 丽君道:“我找你时你不在,现在不用了。”因为丽君平时不端小姐架子,所以荣兰也随便,又因丽君天分极高,荣兰特别崇拜她,所以她俩虽是主仆,却更像姐妹。 荣兰认真的看着扇面说道:“小姐,你这是画的什么啊,是姑爷吗,又不怎么像呢。” 丽君说道:“你等一下就像了。”她见画已半干,沾浓墨重新勾勒,立时,画上的人和马栩栩如生了。 荣兰看着画说:“像是像,可我还是看不出姑爷是什么样子的。” 丽君说道:“你这不是浑说吗,你我又没见过他,画,讲究的是神似,只有形那是出不来□□的。” 荣兰点点头说道:“懂了,小姐是说姑爷就像那些大英雄一样的就是□□了。”说完,又神秘兮兮的问道:“小姐想不想知道姑爷长什么样子的,我有办法。” 丽君嗔道:“我已经很长时间没被爹爹训斥,你就别净出鬼点子了。” 荣兰正经说道:“我说的可是守规矩的事,听说那皇甫公子与皇甫小姐是双生胎,必是一个模样的,你见了小姐不就知道公子长什么样了吗。” 这句话倒是把丽君提醒了,小时她与少华姐弟相处,也有这种印象,据说他们降生时,异香满室,月华盈天,所以起了长华,少华的名字。如今,长华在临安城是出了名的才女,文武兼备,足智多谋。听父亲说过,皇甫伯伯在家时,诸事都与长华商量,每件行去也很妥当。真不如就此上门拜访,试试她的才气,她是未来的姑姐,拜她合情合理。主意拿定,便对荣兰说:“你说的对,明日我就去她府上拜访,人说她有龙凤之态,我倒要见识见识。” 要说这丽君在临安也是出名的闺阁秀质,满腹经纶,偏又是清高的个性,当下便急着要见这位闺中之凤了。 她取笔写了拜帖,叫荣兰派小厮去送,荣兰正要走,她又想起问道:“这半日了,我怎不见映雪,上哪儿去了?” 荣兰道:“嗨,别提了,这两天她不知怎么了,做活无心,吃饭无心,像丢魂儿似的,这会儿不定又上哪儿发呆呢。” “哦,我知道了,你去吧。” 荣兰走后,丽君便出了书房,顺着长满芳草的曲曲小径,穿长廊,过庭院,见苍松堂外一片寂静。自哥哥嫂嫂进京后,这里就不再欢声笑语了。她与飞凤嫂嫂性格不同,却又合得来,因嫂嫂也不是那种拘泥小节,心思婉转之人。不知长华怎样,是否比自己随和,不过,她要刁难,我也饶不过少华。 一边想着,来到父母的房里,父亲前些日子进药材去了,尚未归来,所以她便经常来为母亲作伴。还未进屋,就听母亲在训斥一个丫头:“叫你摧人去皇甫府里探个信,你拖拖拉拉几天没个消息,你的耳朵和嘴巴那里去了。” 小丫头委屈道:“这两天他们天天去,一点消息也没有,也没信可回哪。” 丽君进去,抚着母亲的手,叫小丫头下去,劝母亲道:“辽东那么远,又天天行军打仗,哪有时间写信,皇甫夫人挂念老爷儿子,已够心烦,你莫再去添乱了。” 韩夫人叹气说道:“好好的一段姻缘,那皇甫公子偏偏要去打什么仗,这几天我的眼皮老跳,真怕有个什么事出来。” 丽君又道:“他们一家本都是世代的武将,现又领军,国家有事,哪有不去之理。母亲这几日是因父亲不在,心焦上火,我让丫鬟拿点清火的药来,熬着喝了,就没事了。” 然后她把去皇甫家的事禀告母亲,母亲又少不了嘱咐她一通,她一一答应着。 出得房来,她又到各处去寻映雪,最后在花园里找到了她,见她正坐在双鹤亭的石凳上,手把着绣布发呆。丽君悄悄绕到她背后,想吓她一下,没想到衣袖把桌上的一个香炉卷倒,灰撒了半个桌子。 哎呀,两人都吓一跳,映雪皱眉道:“人家烧了好好的一炉香,都叫你搅了,你从哪里钻出来的。” 丽君两手一摊,无可奈何道:“已经这样了,赔你就是,可我还没怪你,现在哥哥嫂嫂不在,你怎么也不理我了,闷了一天,陪我说说话,说,你偷着在这儿给谁烧香呢?” 映雪红了脸,她背过身,举起手里绣的东西,把话岔开道:“是你呀,祝你鸳鸯和谐,白头到老。” 丽君见她手里绣的确是一对鸳鸯戏水,鸳鸯不大,里面的荷花倒是粉嫩欲滴挺可爱,便道:“你这哪是鸳鸯,明明是两只野鸭子钻到荷叶里去了。但愿它不是我。” 映雪道:“不是你是谁,看看拜堂时,红盖头下是谁。” 丽君搂着映雪的脖子道:“好姐姐,你陪我长这么大,我可舍不得你,你陪着我去吧。” “我可不敢,那时你心里只装着姑爷,哪里还有我的份。”映雪这样说着,心里在想,按小姐的性子,怎会容别的女子与她共侍一夫。 再说皇甫府的长华小姐接到拜帖,自是喜欢,复了回帖,便派下人准备明天的餐宴,知道孟家原是昆明人,还专门备了些云南的小吃。自从父亲兄弟出征后,家里有她照应着,一切井井有条。孟丽君专程拜访,她更要做的面面俱到,方显她皇甫家不失礼仪。再说她已久闻丽君的闺阁之名,多年不见,不知是怎样一位貌若天仙的聪慧女子。只记得小时候丽君就伶牙俐齿,争强好胜,与她有相同的地方。只是苦了少华,经常做她俩的出气筒,可偏偏少华又护着她,如今又有了婚约,只不定日后她要怎样挟持着弟弟呢。趁明天的机会,我定要探探她是怎样的心性和抱负。 二 整个夏天,丽君都被困在府里,看翩翩蝴蝶穿花去,听阵阵蝉声聒耳喧,坐卧幽轩摇竹影,空对静院挂珠帘。百无聊赖,凭父母之命,连早晚问安都省略了,只要赶做刺绣女红。从小拿剑拿笔的手也拿起了绣花针,难为死了,可母亲一味絮烦,说什么嫁到夫家,孝敬公婆,尊敬哥嫂,针织女红是少不了的,尽管府里有做活计的女妇,可媳妇也要必会的。早知如此,不嫁人多好。 她叹口气,捧起映雪为她崩好的绣花样子,捻针穿线,绣了起来,从订婚起到现在,她的绣工倒也有了些长进,如今绣的这个双蒂莲花,也有模有样了。映雪说过,这是给未婚夫绣的一个箭袋,表示有了女子的关爱。这个映雪,明明是在显摆她的绣工有多好,一个整天拿刀弄戟的男子,哪有这么多的讲究。想起小时候在家时,母亲教她刺绣,穿耳洞,缠脚,逼得她哇哇叫。少华拦着母亲为她求情,还被皇甫夫人训斥:“哪有女孩儿不缠脚的,大了怎么嫁人。” 最后,脚是缠了,可耳洞,刺绣被少华护着都免了,他对母亲说:“让君儿嫁给我吧,我不嫌她。” 就是凭着这句话,生性清高的丽君对皇甫少华一直另眼相看。也只有他,对自己那些像男孩子样的出格行为赞赏和放任。八年了,他是否还像以前那样,也不枉自己视他为知己。 她叹了口气,放下花样,伏在床头的小桌上,无聊的想,这个映雪,也不知去哪儿了?眼神无意中停在桌上的那柄素扇上面,过去的一幕往事让她安静下来---- 那还是三月的时候,圣旨一道,传皇甫敬父子三日后起程,行之仓促,几乎没有喘息的时间,婚期刚刚拟定,又不得不推迟。丽君知道,他这一去天涯海角,归期不定,两人近在咫尺,却难以相见。姻缘已定,不知道能为他做点什么,苏映雪便让她做个荷包送给少华。说的简单,她可是没怎么动过针线,那一晚,她忙了很久,十个手指几乎扎了个遍。映雪心疼,想帮她,被她拒绝了。她同少华相伴到九岁,一直都是被他宠着,还是第一次为他做事,好歹是自己做的,才算是真心。 天刚亮,她就吩咐荣兰备轿,出了孟府便径直去了妙华寺。因为太早,香客不多,静怡师傅慌忙迎了出来。丽君不是个笃信佛门的人,却经常随母亲前来进香,和这位静怡师傅也很熟,不过自己还是第一次独身前来。她直直的进了大殿,一不拜佛,二不烧香,悄悄问静怡道:“听说你们这儿的佛是很灵验的?求的人很多是吗?” 静怡揣度着说:“是的,丽君小姐,今天您是为父母添寿还是预测婚姻。” 一旁荣兰说道:“不用测了,我们小姐已定了婚姻了。” 丽君轻轻伏在静怡的耳边道:“我要求一道平安符,要最灵的那种。” 静怡笑笑说:“那您是为谁求的哪?” 还要问这个啊,丽君一怔,荣兰早已明白,抢着回道:“是我们未婚的姑爷,他要去辽东御敌了。” “哎,哎,好,小姐稍等。” 丽君净手,上香,礼拜,完了请出符来,辞了师傅,出了庙门,手里捧着,喜滋滋的,像办了件大事。 后面容兰不禁笑她道:“小姐,什么时候你也这么虔诚了。” 由她去说,丽君也不去理,径直上了轿。荣兰问:“现在去哪儿?” 是啊,去哪儿?总不能就这样抬到皇甫府吧,今天是他们出征的日子,不知道来不来的及。 “快,先回府。”丽君吩咐。 还没走一半,便迎上了孟宁,说夫人请小姐快回,老爷已经去皇甫家送行了,还说卫老爷也一并去了,姨姥娘在家伤心,等小姐劝慰呢。这个卫老爷是母亲的表弟,这次父亲推荐给皇甫伯父随军出征,想挣得一些功名,难怪姨姥娘要伤心。 她问孟宁道:“几时出发?” 孟宁说:“没有几时了,现在皇甫府里忙的乱糟糟的,教军场军队都集合好了,皇甫夫人舍不得,一直在掉眼泪。也难怪她,两个儿子都跟去了。” 丽君顿足说道:“既然是男子们必要做的,哭有用么,这都什么时候了,笑着送他们才对。” 丽君把符折好,放进荷包,递与荣兰道:“你速去皇甫府,交给少华公子,快去,别耽搁了。”荣兰道:“不写书信吗?” 丽君嗔道:“哪里还来的及,没时间了。” 匆匆的订婚,匆匆的离别,匆匆的没有只言片语。倏然间已过了四个多月。这把素扇是那天荣兰送荷包时,皇甫府的家人交给她的。看似一把再普通不过的旧扇,可扇面上,少华留了一首诗,芳心寸寸蒙惠赠,明园射柳结同心。双鹤亭上双舞剑,君蝶泉边君抚琴。此去沙场铁蹄踏,梦回故里两地分。尺幅素扇今相寄,情留临安为伴君。这是他留下的唯一东西,字是在匆忙中写就,诗也未斟酌,但依然是飘逸潇洒。在郁闷的日子里,她反复读着,一遍遍感受着少华的情意,想像着他在临行时,伏案书写的背影。却怎么也想不出他的面容是什么样的,脑海里只存有一张稚嫩敦厚,微胖圆脸的男孩形象,也只记得他的眼睛生的很好看。想着想着,一时兴起,执扇来到书房,喊道:“荣兰,荣兰,” 哪里有荣兰的影子,她只好自己研了墨,提笔沾墨,只寥寥数笔,便勾出一幅战马出阵图。水墨浓淡相宜,战马昂首长嘶,奋蹄欲奔,马上小将挎剑执戟,好不威风。她捧着扇子,吹着上面的水渍。这时,荣兰终于跑进来说道:“小姐,你找我了。” 丽君道:“我找你时你不在,现在不用了。”因为丽君平时不端小姐架子,所以荣兰也随便,又因丽君天分极高,荣兰特别崇拜她,所以她俩虽是主仆,却更像姐妹。 荣兰认真的看着扇面说道:“小姐,你这是画的什么啊,是姑爷吗,又不怎么像呢。” 丽君说道:“你等一下就像了。”她见画已半干,沾浓墨重新勾勒,立时,画上的人和马栩栩如生了。 荣兰看着画说:“像是像,可我还是看不出姑爷是什么样子的。” 丽君说道:“你这不是浑说吗,你我又没见过他,画,讲究的是神似,只有形那是出不来□□的。” 荣兰点点头说道:“懂了,小姐是说姑爷就像那些大英雄一样的就是□□了。”说完,又神秘兮兮的问道:“小姐想不想知道姑爷长什么样子的,我有办法。” 丽君嗔道:“我已经很长时间没被爹爹训斥,你就别净出鬼点子了。” 荣兰正经说道:“我说的可是守规矩的事,听说那皇甫公子与皇甫小姐是双生胎,必是一个模样的,你见了小姐不就知道公子长什么样了吗。” 这句话倒是把丽君提醒了,小时她与少华姐弟相处,也有这种印象,据说他们降生时,异香满室,月华盈天,所以起了长华,少华的名字。如今,长华在临安城是出了名的才女,文武兼备,足智多谋。听父亲说过,皇甫伯伯在家时,诸事都与长华商量,每件行去也很妥当。真不如就此上门拜访,试试她的才气,她是未来的姑姐,拜她合情合理。主意拿定,便对荣兰说:“你说的对,明日我就去她府上拜访,人说她有龙凤之态,我倒要见识见识。” 要说这丽君在临安也是出名的闺阁秀质,满腹经纶,偏又是清高的个性,当下便急着要见这位闺中之凤了。 她取笔写了拜帖,叫荣兰派小厮去送,荣兰正要走,她又想起问道:“这半日了,我怎不见映雪,上哪儿去了?” 荣兰道:“嗨,别提了,这两天她不知怎么了,做活无心,吃饭无心,像丢魂儿似的,这会儿不定又上哪儿发呆呢。” “哦,我知道了,你去吧。” 荣兰走后,丽君便出了书房,顺着长满芳草的曲曲小径,穿长廊,过庭院,见苍松堂外一片寂静。自哥哥嫂嫂进京后,这里就不再欢声笑语了。她与飞凤嫂嫂性格不同,却又合得来,因嫂嫂也不是那种拘泥小节,心思婉转之人。不知长华怎样,是否比自己随和,不过,她要刁难,我也饶不过少华。 一边想着,来到父母的房里,父亲前些日子进药材去了,尚未归来,所以她便经常来为母亲作伴。还未进屋,就听母亲在训斥一个丫头:“叫你摧人去皇甫府里探个信,你拖拖拉拉几天没个消息,你的耳朵和嘴巴那里去了。” 小丫头委屈道:“这两天他们天天去,一点消息也没有,也没信可回哪。” 丽君进去,抚着母亲的手,叫小丫头下去,劝母亲道:“辽东那么远,又天天行军打仗,哪有时间写信,皇甫夫人挂念老爷儿子,已够心烦,你莫再去添乱了。” 韩夫人叹气说道:“好好的一段姻缘,那皇甫公子偏偏要去打什么仗,这几天我的眼皮老跳,真怕有个什么事出来。” 丽君又道:“他们一家本都是世代的武将,现又领军,国家有事,哪有不去之理。母亲这几日是因父亲不在,心焦上火,我让丫鬟拿点清火的药来,熬着喝了,就没事了。” 然后她把去皇甫家的事禀告母亲,母亲又少不了嘱咐她一通,她一一答应着。 出得房来,她又到各处去寻映雪,最后在花园里找到了她,见她正坐在双鹤亭的石凳上,手把着绣布发呆。丽君悄悄绕到她背后,想吓她一下,没想到衣袖把桌上的一个香炉卷倒,灰撒了半个桌子。 哎呀,两人都吓一跳,映雪皱眉道:“人家烧了好好的一炉香,都叫你搅了,你从哪里钻出来的。” 丽君两手一摊,无可奈何道:“已经这样了,赔你就是,可我还没怪你,现在哥哥嫂嫂不在,你怎么也不理我了,闷了一天,陪我说说话,说,你偷着在这儿给谁烧香呢?” 映雪红了脸,她背过身,举起手里绣的东西,把话岔开道:“是你呀,祝你鸳鸯和谐,白头到老。” 丽君见她手里绣的确是一对鸳鸯戏水,鸳鸯不大,里面的荷花倒是粉嫩欲滴挺可爱,便道:“你这哪是鸳鸯,明明是两只野鸭子钻到荷叶里去了。但愿它不是我。” 映雪道:“不是你是谁,看看拜堂时,红盖头下是谁。” 丽君搂着映雪的脖子道:“好姐姐,你陪我长这么大,我可舍不得你,你陪着我去吧。” “我可不敢,那时你心里只装着姑爷,哪里还有我的份。”映雪这样说着,心里在想,按小姐的性子,怎会容别的女子与她共侍一夫。 再说皇甫府的长华小姐接到拜帖,自是喜欢,复了回帖,便派下人准备明天的餐宴,知道孟家原是昆明人,还专门备了些云南的小吃。自从父亲兄弟出征后,家里有她照应着,一切井井有条。孟丽君专程拜访,她更要做的面面俱到,方显她皇甫家不失礼仪。再说她已久闻丽君的闺阁之名,多年不见,不知是怎样一位貌若天仙的聪慧女子。只记得小时候丽君就伶牙俐齿,争强好胜,与她有相同的地方。只是苦了少华,经常做她俩的出气筒,可偏偏少华又护着她,如今又有了婚约,只不定日后她要怎样挟持着弟弟呢。趁明天的机会,我定要探探她是怎样的心性和抱负。 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