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梦半醒之间,恐惧迅速遍布四肢百骸,顾惜惜急切着想要摆脱梦境,却怎么也醒不过来,却在此时,一个阴郁的声音突然打破沉寂:“是我。”
魏谦。他来了。
恐惧在此刻膨胀到极致,顾惜惜猛地一挣,睁开了眼睛。
窗纸上一点淡淡的青灰色,天就要亮了。
微光勾勒出魏谦瘦高的身形,他站在床前,低头看她。
顾惜惜抓着被子,咬牙伸手,去摸昨夜放在枕头底下的匕首,若是他敢掳她,她就跟他拼了!
半明半暗中,魏谦声音低沉:“有些变故,可能……”
他在晨光中看着她明媚的轮廓,眼中带着睡意,颊上染着晕红,娇艳的唇像新鲜成熟的果子,带着水色,散发着香气,仿佛有什么突然攫住了他的心脏。
那个画面突然又出现在眼前:她赤着身子在他怀中,低低声地叫他,退思。
呼吸突然乱了,却在此时,魏谦察觉到她眼中的恐惧。
她在怕他。为什么?
昨天分明是她扯着他的袖子,那样缠绵乖顺地叫他退思。
浑身的热血瞬间冷下来,魏谦黑沉沉的眼睛盯着顾惜惜,探究着她每一点情绪,哑着嗓子说完了后半句话:“……婚期可能要推一推。”
顾惜惜微张了红唇,茫然地啊了一声。
一时之间,心情复杂得紧。
魏谦之所以说婚期要推迟,只可能是皇帝不好了。
那个诡异的梦,竟然真是预示!
她赌对了。
她恍惚着追问道:“为什么?”
魏谦依旧盯着她,声音渐渐平静:“到时候你就会知道了。”
顾惜惜有些明白,又有些糊涂。
他既然这么说,那么,肯定是皇帝不好了。
可是,连外祖母那边都没有传来任何消息,他怎么这么早就知道了?
难道是通过溧水公主?毕竟那即将要继承大位的润郡王燕舜,是溧水公主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却在此时,突然有了一股子被毒蛇盯住的森冷感觉,顾惜惜下意识地一抬眼,立刻对上了魏谦那锐利的、审视的目光。
心中一紧,顾惜惜连忙伸手扯住了他的衣袖,低声说道:“退思,我等你。”
魏谦退开一步,衣袖从她手中滑出来,他依旧看着她,目光中那股子森冷的劲头少了些,低声道:“外面乱,今天不要出门。”
“好,”顾惜惜乖顺地在枕上点头, “我听你的。”
在魏谦听来,她的声音带着睡后的惺忪,低低的,微微有些哑,与她平日娇婉的语调很不一样,却意外的吸引,而她在枕上点头的模样,娇憨得让人无法抵挡,一刹那间,他从她明媚的容颜里,看见了十年前那个粉妆玉琢的小姑娘。
心里某处,又在蠢蠢欲动起来,掺杂在疑虑中,让魏谦有些陌生的不适。目光晦涩着,他抬眼看向窗外,低声道:“我走了。”
再不走,就不舍得走了。
没等顾惜惜答话,他已经快步走向窗边,推开一跃,瞬间消失窗外的晨雾中。
屋里顿时安静下来,刚刚发生的片段,几乎像是个梦。
顾惜惜怔怔地躺了一会儿,这才握紧了匕首,起身来到窗前。
灰暗的晨光中一切都安静平和,并没有留下曾经有人来过的痕迹,但是那股子让她心神不宁的,被毒蛇盯住了的感觉迟迟不曾消失。
顾惜惜总觉得,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始终有双眼睛盯着她。
她小心地将匕首重又压回枕头底下,穿好衣服,匆匆往罗氏房里去了。
窗外人影一晃,魏谦去而复返,掀起枕头,看见了那把未曾出鞘的匕首。
原来她方才一只手放在枕头底下,是为着这个。
罗氏房中。
顾和在里间穿衣,罗氏刚坐下准备梳头,看见顾惜惜进来了,不由得一怔,问道:“怎么起这么早?”
她这个女儿一向娇娇懒懒的,每每要天大亮了才肯起床,像这样早起的时候屈指可数。
又见她脸色有点难看,头发也没有梳,一窝丝似的披在肩头,越发显得厚密柔软,罗氏伸手拉她在妆凳上坐下,道:“我先给你梳头吧,都成大姑娘了,还这么披头散发地到处跑。”
顾惜惜转过脸来,附在她耳朵边上,低声说道:“娘,魏谦刚刚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