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芍白了他一眼,“什么玄晖哥哥,爬个树还吓得半死,这种哥哥我可要不起。” 谢朓气呼呼的想要捏白芍的脸,白芍一惊连忙跳了起来,两人在院内欢快的追逃,像是长不大的小孩一般。赵清之只是对着他们淡淡的笑,弯腰拾起被她揉成一团的纸张,铺展开来。细细瞧去,上边还用隶书写着赵清之三字,这隶书写的还不错,这小篆就有点差强人意了,也是自己太难为她了。又拾起自己写的字幅,她也定不明白这诗的意思,伸手招了她过来。 “白芍,我问你,你说‘鴥彼晨风,郁彼北林。未见君子,忧心钦钦。如何如何,忘我实多’是什么意思?” 白芍一路小跑凑近赵清之,跑的有些急,捋了口气,思量片刻说道:“唔,大概是鸟飞的快像早晨的风一般,郁郁葱葱像北边的林子一样。看不见你,心里担忧。怎么办,是不是你把我给忘了?”白芍本是开心的神情,念完却若有所思的望了赵清之一眼。他却未曾瞧她,反而笑对谢朓说道:“谢兄,白芍翻译的可对?” “对,怎能不对,这《晨风》讲的是痴心女子,负心郎。不过,这世间可不尽是负心郎。”谢朓见她魂不守舍的样子,想开口问道。却被赵清之抢了先。 “白芍,你可知谢朓兄诗作在建康可是一绝啊,今日难得这么清闲,何不让他作诗一首。” 听得他叫自己的名字,回过神来的白芍一脸崇拜的看着谢朓。 “原来你还会作诗啊,也难怪,一看你就是那种文弱书生的样子,也只能是吟诗作画了吧。” “咳咳。”谢朓也一点都不谦虚的说道:“画非我特长,诗自是有几首还是不错的。” “那就请谢公子吟诗一首吧,让小女子也欣赏欣赏一下公子的风采,陶冶一下小女子的情操吧。”白芍装出一副书生样,对谢朓鞠了一躬,阴阳怪气的说道。 谢朓对她龇牙咧嘴,又一副宰相肚里能撑船般不与她计较。清了清嗓子,又思量应该要念些什么。一阵清风拂面,淡淡花香散开,钻进了谢朓的心里。院内不起眼的树丛中生长着几朵蔷薇,娇艳欲滴。他走了近去,细细观望一番。便胸有成竹的走了回来,对他们一笑,缓缓念道。 “低树讵胜叶,轻香增自通。发萼初攒此,余采尚霏红。”他时而低头,时而昂头,顿了一顿又续续道来:“新花对白日,故蕊逐行风。参差不俱曜,谁肯盻微丛?” “参差不惧曜,谁肯盻微丛?“白芍默默咀嚼着最后两句诗,虽是不通诗词的人,却仍是被谢朓那信手拈来的才气所折服。诗作咏颂的蔷薇,树丛低矮,枝叶错综,凌乱交杂却有一簇红艳藏匿其中。绯红的花瓣仍未全醒,细密纹理新鲜汁液随风扬扬,花香散于空中,清淡的无法捕捉,似有若无。最神的是尾联,像是道出如蔷薇般的女子,若是畏惧阳光,那就无法被人在那粗糙卑微的角落中所识得,也就无法欣赏到她原是这样的美。白芍赞扬的点了点头,拍了拍他肩膀,“你小子作诗还真是不错嘛。” 谢朓得意的扬了扬头,“哼,那是自然的。可得到你夸奖还真是不容易啊。” “书呆子就是书呆子,天下呆子是一家。”白芍根本没听谢朓在说什么,自顾自的摇了摇头,似有所指的看了赵清之一眼。 “哼,简直对牛弹琴。”谢朓见她一点不在意,也不屑的说。 暮色已过,白芍今儿不愿留宿在赵府,想早些回烟雨楼。正好谢朓也要回家了,便想送了她先回去,自己再走。赵清之送了他们两人至门口,都是熟识的人,也不用多说,见他俩吵吵闹闹的渐行渐远,正想转了身回了府,却突然停住了脚步。他向远处观望,前面两人似是遇见什么人,身影不再向前。赵清之没有动,见他们俩人继续移动后,他才渐渐看清来人。 萧衍与一粉衣女子缓缓而来,有说有笑,女子明眸皓齿不时用手帕遮挡住自己面颊,却是仍遮不住眼底盈盈笑意。萧衍也是望着她一脸温柔宠溺,见了赵清之站在门口,对他作揖一笑:“赵兄。” 赵清之收起扇子,也对他还礼。却是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他身边的姑娘。 “哦,这是郗徽。郗徽,这是赵清之,我的朋友。” “幸会幸会。”赵清之对她一礼,郗徽也还以一礼。自是名门之后,大家闺秀,一颦一语是与乡野丫头白芍完全不同。只是这气息,却是有些莫名熟悉,是无法言语的感觉。赵清之对她点头微笑,表示对自己打量她的失礼。 “赵公子一表人才,又是商贾善人,真是了不得。” 赵清之含笑说道:“郗小姐才是知书达理,美貌双全。只是这天色已晚,赵某不便再请两位入府坐,改日定来赵某府上小叙一杯。”似是有意望了萧衍一眼。 萧衍仍未抹去笑意,眼底却有些冷淡,扫了身边人一眼,淡淡道:“我还要送郗徽回去,也不想打扰你了。改日一定再来。” 郗徽也对赵清之友善一笑,跟了萧衍娓娓前行去。赵清之深深看了他们的背影一眼,又转了头,若有所思的望着谢朓与白芍离开的方向。街上早已不见他们俩的人影,赵清之轻启木扇,跨进了自家大门。 自从重新认得了白芍就是小番薯之后,她见了自己和萧衍都是分外开心的。怎的方才遇见了萧衍,本是愉悦欢快的心情愣是冷淡了好几分,谢朓十分不解。那郗徽打小也就与萧衍一起去见过一面,自后也未曾见过面,现在出落的亭亭玉立,真是美人一位。知书达理,落落大方,也是分外适合萧衍,这小番薯也不知道在生什么气。谢朓见她一人走在前面闷闷不乐的,哥哥有了大嫂,不是应该开心嘛,拉长个脸作甚。 “小番薯,你到底怎么了?”谢朓追上去问。 白芍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心里难过。那女子是叫郗徽吧,气质清新脱俗,容貌也是闭月羞花,这些也就算了,温婉娴静和一看就是学富五车的样子哪是自己能比的。白芍泄了气,却又不好发作,见谢朓一脸关心的样子,仍是对他像平常般嘻嘻一笑。 “不准叫我小番薯,我不叫小番薯,我现在有名字了,我叫白芍,知道吗?白芍!” “好嘛,白芍。白芍虽也不好听,但比小番薯强些。”谢朓无奈的认诺道,一边又点头赞同自己的话是正确的。 “爱叫不叫。哼!”白芍一甩手,抛了谢朓大步向前走。 “哎,又怎么了嘛!小番...白芍!” 竟陵王萧子良是当今皇上萧赜的次子,好文学,常常召有才之士于他府邸论诗谈作,其有八人最为出名,称为“竟陵八友”。自是自己所熟识的萧衍、谢朓、王融也在其中,未曾见过的却听赵清之说起过的剩余五人分别是沈约、范云、任昉、萧琛、陆倕。自是文学成就高超,为世人所称赞。 此次寿诞并未大肆铺张,只叫了王爷信任并亲近的数人而已。白芍作为舞姬献舞才有幸得见,便想早些去了那王府做准备。她还未梳妆,先开了窗透透气,桐树葱郁,清新空气温暖盈人,她深吸了一口又缓缓吐出,紧张心情松快了不少。不自觉向下望,树下那人似是盯了她许久,羽扇微摇,不是那赵呆子还能是谁。白芍惊讶万分,这早晨雾气刚散,阳未醒,他怎就起的这般的早。见赵呆子眉语目笑,却淡淡然望着她,白芍更是分外疑惑。赵清之眼底微转,神色突显黯淡,笑意褪去,点点担忧浮于脸面,也不再摇扇,只是望着白芍,见她转头似有人进屋,收起视线,继续向前行去。今日,千万小心。 “你怎么来了?”白芍听见开门声,扭头一看,竟是王呈,意外淡去,转头寻找街巷那青衣男子,见已全然没有他的影踪,才有些失望的收回视线,看着进了屋内的男子。 “我不能来吗?”王呈随意的坐下,拿起桌上的苹果就啃了起来。“我来接你去王府啊。” “不需要。”白芍唤了青桃进来,给她洗漱更衣。把王呈当做不存在一般,忽视他。 “你这次打算跳什么舞啊?”王呈倒是半分介意的神色都没有,毫不在意的啃着手中的苹果。“不会仍是上回那一出吧,我都看厌了。” “这次,可不只我一个人跳哦。”白芍向他神秘一笑,“好了,我就透露这么多,其他的,等会儿你就能见到了。” “我知道他们在盘算些什么,你别去理他们,自己跳好自己的舞就好了。”王呈一反常态的样子让白芍侧目,见他却是嬉皮笑脸的模样,知他语暖心切,当下弯了嘴角。 “白芍明白,公子自当欣赏便是了。” 王呈没有言语,躺上了她的床,一转身又背对着白芍,休息了。 “王公子不是来接我的吗?怎的自个儿先躺床上了?”白芍让青桃收拾了些首饰衣物,打算到王府再去妆扮。自己穿上了平日里舒适随意的红衣。 “我不急,你先去吧。” 见他当真有些困意,声音懒懒的,就不去理他,自当打理好了一切就和青桃一道准备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