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琳听完不做表示，但依然愁眉不展。傍晚许成周从公司回来，听她提起这件事，不以为意地说：　　　　“滚回学校最好，眼不见心不烦。”　　　　温琳就止不住地叹息了，之前在一居室里看到的场景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她仍然不敢告诉许成周，因为他血压高心脏不好，如果真发生了那档子造孽的事，也不是把人拖出来打一顿就能解决的。她思来想去，觉得还是找许悠比较合适，当时许悠正在房间收拾行李。　　　　“我跟你们老师沟通了，说走读对考试也没有太大影响的，用不着一直留在学校。”　　　　许悠收拾衣服的动作停下了，她不知道老师怎么突然又换了种说法，明明办走读证的时候还是倡导学生住校的，温琳这么一提倒显得她先前在说谎话。她站起来，双手紧紧地揪着衣摆。　　　　“……也不是说非不许你住。蔚然读高中的时候也住过学校，可到他最忙的高二下学期还不是回来了。”温琳淡淡笑了笑，“食堂的饭菜哪有家里的好呢？清汤寡水的。像你们高中这么费脑子的阶段，关键还是要补充营养。”　　　　许悠低着头一声不吭了，她听出了温琳话外的意思；当初就是因为温琳发现她和许蔚然同住，她才不得不搬来这里。这样细想她又有些委屈和生气，因为她就算住校也不敢真到许蔚然那里住的，且不说距离太远，温琳只要给查寝的老师打个电话就会发现。　　　　“阿姨也是给你提个建议。等考试紧张了你再住校，平时依然走读。现在蔚然越来越忙，他爸也是工作缠身，你再去学校住着，回家吃饭的只有我和思音两个人，怪冷清的。”　　　　许悠只好答应。　　　　*　　　　高一下学期统共有五次月考，每两周会有一个随堂综合测试，在周六日的自习课上解决，老师仍会批改。许悠住校的频率就变成了每两周一次，一住三四天。　　　　但即便这样，温琳还是不太满意。一看到许悠收拾衣服要走，她就会说：　　　　“你又要回学校了？　　　　“还没在家待几天呢，怎么又回去了。”　　　　许悠一般不去深究她情绪背后的细节，听她这么说就点点头，回答出具体的考试时间。其实不论她住不住校，许蔚然每天傍晚都会去学校接她，直到夜里十点半再送她回来。　　　　当时许蔚然正在跟导师做一个项目，关于编程的。他特别地忙，但许悠根本就感觉不到，玩星之城时跟孙颢聊天才知道他们每天都要熬到凌晨两三点钟才能睡觉。这让她心里不安，跟他说这段时间不用他来接，但只坚持了半个星期不到他就又来了，他说想见她。　　　　那个周日许悠住校，她们刚刚结束一次综合测试，学校准放半天假。两人吃完饭又逛了商场，许蔚然送她到学校门口的时候站住了，环住了她的腰。　　　　“我想买辆车，”他哑声说，“这样我每天都能接送你了。”　　　　许悠被抱得紧紧贴在他身上，脸蹭着他的衬衫布料，头顶响着榆树的沙沙声。默了一会儿他圈着她的手臂才稍稍放松了，他低头下来，路灯透过斑驳的树叶，在她额头上投落的光亮与夜色遗留的阴影完好地拼贴在一起。他轻轻理了理她的刘海，她感觉他渐渐凑近了，整个世界都是她的心跳声。　　　　“哥。”　　　　“别说话。”　　　　然后他贴过来了，他的唇轻轻蹭了一下她的鼻尖，然后吻住了她的嘴角。许悠的脑子嗡嗡作响，身上迅速变得灼热滚烫，紧张和兴奋让她感到手足无措。　　　　*　　　　“刚才那是你的男朋友吗？长得好帅啊。”　　　　邓雨刚在许悠身旁坐下就急急地抛出这个问题。她微微喘着气，手里的袋子被她胡乱搁在桌上，里面装着学校对门的蛋糕店售卖的蛋糕和奶茶。　　　　许悠刷地红了脸。她以为在夜晚没有人会注意到，虽然她也不确定邓雨看到了哪一步。这样的反应让邓雨的猜测得到了印证，她眼底划过一抹狡黠的微笑：　　　　“想不到哎，你平时看起来这么乖，居然早早就有了。哪个学校的？”　　　　“大、大学了，是S大。”许悠卡卡壳壳地回答。　　　　“厉害，排名前三的大学。”　　　　当天的晚自习并不安宁，老师把周末综合检测的答案和卷子发下来，让大家对照答案估分，教室里一片窃窃私语声。许悠的心都不在对答案上了，她和邓雨你一言我一语偷偷聊了两个多小时。下晚自习回去的时候，宿舍里又有女生问起这事，她才知觉不止邓雨一个人撞见。　　　　“我看到你和他吃西餐了，后面逛街的时候又看到。你跟他手牵手走在一起，笑得跟朵花似的，我朝你招手你都完全没有注意到。”　　　　“现在谈会不会太早？当心被老师发现。”　　　　“有什么，隔壁寝室的王锦都谈半年了……”　　　　而后她们的议论不知怎么就转移到许悠的恋情近距离到什么程度了，那些话让许悠面红耳赤。她抓着被子辗转反侧，心里一幕幕地浮现出他的样子，无论是微笑，低头，蹙眉，都让她心里的节拍倏然混乱。　　　　*　　　　许蔚然在项目结束后回家住了三五天，应温琳和许思音的要求。他给许悠补课的事只能暂时中断；白天休息，晚上就陪放学回来的许思音玩。这天许悠洗完澡准备睡觉，经过书房门口时又看到了他，朦胧模糊的感情在她所回想到的只言片语中变得清晰起来。她扶着门框往里面窥探，看见他放在键盘上的白皙修长的手，他正聚精会神地操作着电脑。　　　　感觉到她凝视的目光，他回望，对视中她很仓促地往后退了两步。他含笑问她怎么还不睡。她说马上了，躲到房间里忐忑良久，又探头对他说了句晚安。许思音端着果盘上来，刚好听到这句，她皱了皱鼻子，毫不客气绕过她走进书房，快速地把门带上。　　　　“哥哥，你快查攻略呀！我还要玩呢。”　　　　“好。”　　　　许悠的视线被黑木门隔断了，沉浸在纷乱思绪里面的她看起来茫然若失。温琳催她赶快睡觉，擦肩而过时她看到许悠身上的白色睡裙，她盯着她身前的部位提醒：　　　　“你穿的不太合适。”　　　　“——什么？”　　　　温琳没料她还未听懂，脸色变了变，沉凝道：“我说贴身的衣服还是应该穿一下，你这样太透了。”　　　　她一怔，低头捂住自己的胸口，答应着回房间去了。正要关上门，温琳的手抵过来露出一条细缝，她的眼神不悦中透着犀利，犀利中透着告诫：　　　　“以后都记得注意一点。”　　　　“……嗯。”　　　　当天夜里许悠睡得很不好，她一会儿梦到许蔚然，一会儿梦到温琳、许成周还有许思音。她在各种各样的声音里徘徊不定，日渐明晰的感情却已经一发不可收了，她知道他们肯定不会支持她和他在一起的，然后深陷在那种矛盾的情绪中难过不已。　　　　这样的状态持续到离开家才开始好转，许蔚然仍旧接她回一居室给她补习。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看她总是时不时地发呆，他捏着她的鼻子说：　　　　“又分心了。”　　　　她不说话，默默移开他的手。他松松地把她揽在怀里，调出手机里的图片给她看。上面是一辆纯黑色流线型的车，他买的，花了他一半多的积蓄，包括他的实习工资，项目分成和奖学金。　　　　“这样就不怕离得远了。”他轻声说。　　　　许悠没想到他会记得她之前那句话记那么长时间，那只是她情急之下找来的借口。她怔怔地盯着他看，不一会儿她的眼睛被捂上了，头顶飘来他好听的声音：　　　　“是不是很喜欢我？”　　　　她的脸瞬间就变得通红。　　　　*　　　　阮姝是在她们填报文理分科的前一周转来她们班的。许悠已经很久没有见到阮姝了，看到她的时候止不住地吃惊。她蓄长的头发被剪到了齐肩的位置，仍然戴着美瞳，皮肤变白了不少，人也长高了不少。　　　　“我中考完就去S大的附中读书了，听说你在这里，我又转来了这里。”　　　　“你听谁说的？”　　　　“宋清远呀。”她笑吟吟道。　　　　这时的阮姝已经是个正儿八经的艺术生了，文理分科她选文，许悠选了理。听说许悠的决定时，她的嘴巴因为惊讶微微张开：“你的文科不是比理科好吗？”　　　　“还好，现在都差不多。”　　　　许悠选理科是因为她特别想报心理学专业，这是她经过漫长的专业筹备以后得出的，而心理学要求很好的理科功底。真成为一名理科生以后，她在这方面遇到了很多困难，当然这都是后话。　　　　中考后的暑假阮姝参加了封闭式的美术集训，和许悠基本断了联系，等她换掉电话卡才发现许悠的手机号也换了。她知道许蔚然就在S大念书，所以报了离他最近的附中，父亲稍微走了走关系就通过了，她被附中免试录取。　　　　然而，在附中就读的一个多学期里，她对S大的院系位置熟记在心，甚至和几个同院系的学姐学长都搞好了关系，仍旧没能见许蔚然一面。他很少参加社团活动，平时除了去实验室就是实习，也不怎么在校舍住，这个发现让她失望不已。　　　　——“你可以去他家找他啊。他很温柔的，待客什么的都很好。我们去他家吃过饭。”一个学长说。　　　　*　　　　“你哥现在怎么样了？住家里吗？”　　　　“还好。”许悠藏藏掖掖地说，“……他上班了，不经常在家。”　　　　阮姝的眼睛亮了亮：“他回来的话，我去你家作客行吗？”　　　　“你还喜欢我哥？”　　　　“当然喜欢。”　　　　“……我哥有女朋友了。”　　　　阮姝脸上的笑意淡了：“谁啊？他的同学吗？”　　　　“跟他一起实习的一个女生。”　　　　“长得怎么样？好看吗？”她不甘心地加上一句自认为关键的，“比我好看吗？”　　　　许悠本就打算随口杜撰一个。面对阮姝好奇的目光，她脑子一转，想起跟许蔚然同一公司的那个叫容鸢的女生，便说：　　　　“好看得不得了，像天上的仙女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