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公安局的时候已经是早晨九点半,上午的阳光刚刚爬上头顶。 空气是冷的,这些日子刚下过雪,房檐上还挂着化雪凝成的冰柱,地上的雪早就被清理干净,留下一道道湿漉漉的水渍凝结成了一条条冰渣。 街上密密麻麻都是人,各个行色匆匆,把冰渣踩得漆黑,和水渍混在一起脏兮兮的十分难看。 陈月洲逆着人流,静默地杵着,他想回公寓,腿却在打颤,腹部剧烈的疼痛让他连站着都有些困难。 无奈之下,只好坐在马路沿旁的长椅上休息。 他双手紧紧抱着小腹,眯缝着眼看天。 北川的天气一入冬就会变差,即使前些日子刚下过雪,天空依旧灰蒙蒙的,雾霾仿佛将整个世界都包裹了起来,什么都看不到。 “在做什么。” 背后传来低沉有力的男声,尔后有一缕淡淡的烟味传来。 陈月洲偏头,颀长的身影印入眼帘,对方一身黑色便服,正倚在墙壁上,嘴上叼着烟,烟头冒着星星火光,细碎的树影洒落在他菱角分明的轮廓上,密叶的影与太阳的光将他俊秀硬朗的面庞一分为二。 是1600分的大佬。 陈月洲收回视线,没做声。 “有人说你收到了我的卡。”男人起身靠近,在他旁边坐下,大长腿打横一交叠,偏头,打量着他,“可是并没有。” 陈月洲:“……” 哦,这么一说他想起来了。 条子给他购物卡是在张晓雅死掉的那条世界线里,他来到这具身体后习惯把手机、钱和卡贴身携带,所以东西被从那条世界线带了过来。 而张晓雅活着的世界线里,他们两个只是见过三次面而已。 陈月洲全身疼得厉害,一时半会儿又找不出解释的方法,讷讷道:“那你可以举报我,说我胡说八道。” 男人没吱声,在他身侧静静地吞吐烟雾。 陈月洲侧眸,正对上男人那双深邃的眸,他正端详着自己。 凑近了看,才发现这男人长得真是好,一双桃花眼梢尾上挑,高挺的鼻梁,深而硬朗的轮廓,他嘴上叼着烟,唇瓣微张,那唇薄而丰,饱满的下巴下紧致的脖颈连着深浅适中的锁骨。 他浑身上下充斥着男性荷尔蒙的味道,那气质浑天而成,不是他生前那种换几套扬长避短的衣服就能折腾出来的。 陈月洲:“……” 妈的,真不爽。 一个警察,长成这样?还让不让其他男人活了? 钢铁般直男的陈月洲表示一点都不想在这个人旁边继续坐下去。 “我回家了。” 陈月洲咬着牙站了起来,腿却一软,男人眼疾手快扶住了他,右手托着他的肩膀,左手扶着他的腰,烟草的气味瞬间包裹了怀中的人:“挨打了?” 那声音低沉平缓,淡淡的,不带什么特别的情绪。 “……”陈月洲脸上没什么表情,硬是撑着身子直起腰:“我回去了。” 望着摇摇晃晃的陈月洲,男人伸手钳住他的左臂:“打车回去吧。” 说着抬手拦下辆出租,掏出钱包,取出张全新的一百块:“车费。” …… 回了公寓,陈月洲开始发高烧,可他自己并不知道。 只是觉得非常冷,于是穿着厚厚的棉袄,给自己盖了两床五斤重的被子,蜷缩着小小的身子,在腹部剧烈的痛和晕眩中昏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诺大的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乌压压的什么都看不见。 陈月洲拿出手机,强烈的光线让他眼睛微眯,翻了翻,有条短信,是KTV经理发来的:[工作不到一周就旷班,打算继续干吗?] 他揉了揉眉心,试图从床上爬起来,可身子软得却像是没骨头似的。 无奈之下只好放弃,给经理报病假,然后抱着头继续睡觉。 隔天一早,出了一身汗的陈月洲觉得身子轻了不少,于是去了隔壁城区的公安局,以身份证丢失为由补办了新的临时身份证。 478不禁好奇:【昨天把身份证给别人,今天又来补办临时身份证,过一阵儿过期了又得重新办,你图了什么呀?】 陈月洲一边整理仪容仪表准备拍照一边解释:“昨天如果我不把身份证和银háng卡给出去,你觉得苹果店的钱陈国富那个老家伙愿意付吗?” 他道:“我砸的那些东西价钱可不便宜,少说也是一万,我要是光把卡给陈悦豪那个小子,陈国富那个老油条是铁定不会放了我的,可把身份证给出去,就显得诚心多。” 拍完照,陈月洲看着新到手的身份证上相貌清秀的小姑娘头像,心情颇好:“再说了,那么丑的证件照,肤色和我差了七八个色号,我早就想换了。” 478非似懂非懂,陈月洲已经抱了厚厚的复习资料,到了母校的图书馆。 北医大学全名是北川医科大学,是建立在北川老城区的一所时代久远的985名校,论医学方面的师资力量,在全国位居前三。 学校氛围很好,书香气息浓郁,而且建筑风格复古却不陈旧,校园体验感极好。 北医的图书馆在北川是第一大,全高16层,光是自习室就有六层,楼体是现代化的建筑,可染色风格和周身装饰却充斥着浓郁的唐风。 陈月洲抱着书在六楼最左边拐角处坐下。 生前他就很喜欢这个位置,落地窗,窗外是校内河,光线充足,中午的时候阳光总是洒在桌子上,趴下沐浴阳光的时候正好可以看到波光粼粼的河面和摇曳的柳树,画面让人心旷神怡。 摊开专业课和数学的练习册,陈月洲开始心无旁骛地做了起来。 前世的自己某种意义上的确算不上什么好人,但对待学习那谨慎的态度却是真切的。 出生在东北大农村的他虽然从小被父母捧上天,衣食无缺,但那里终究是农村,与他做伴最多的永远是数不完的玉米堆和烧不完的柴,每当看着嫁给读书人的大姐从外面回来,带着些他从未见过的新奇玩意儿时,他就知道,他不能安于现状,知识才能带他走出这片狭隘的世界。 夜校的考试对北医研究生出身的他丝毫不构成威胁,只要能确保出勤率足够、半年到一年内拿到证就行了。 而考研就不一样了,时间长、范围广还压力大,十分折磨人,一月初开始复习,十二月底才能考试,初试通等复试又是半年时间。 而现在的他很穷、生活很被动、连生命都是掐着积分算的,没有多余的时间尝试失败之后再战。 陈月洲认认真真做练习册,全然没有发现身边多了一抹身影。 好一会儿,那人影扭过头,盯着陈月洲,看了半天,张口:“学姐,我看你好像很擅长微积分的样子,能问你道题吗?” 陈月洲正在算题的笔停下,抬头,是个女孩子,眉清目秀的,年纪看起来不大,扎着高高的单马尾,满脸的胶原蛋白。 他看了眼的女孩手手下的练习册。 Y=f(x) 导数? 这不是高二高三的微积分入门吗? 这么简单的内容,大学生了还不会?平时上课是干什么去了? 陈月洲收回视线,没打算搭理那姑娘,系统这时响了。 【叮~!新的支线任务已到达,支线[巅峰值]人物出现,是否现在读取任务大纲?】 陈月洲又瞧了眼那姑娘,这次了然了。 哦,这就是478说的那个高三女生啊! 他拦住准备给他大纲的478:【等等,让我帮她算完题,刷一下好感。】 陈月洲一改刚才的不耐烦,拿过女生的习题本,认认真真给她把解题方法和解题思路讲了一遍。 听着小姑娘连连不断的道谢,这才调出任务大纲—— 这次的故事主人公是一对相差15岁的情侣。 女生叫陈语轩,今年17岁,是北川当地一家还不错的高中的高三学生。 男方名叫翟建鹏,今年32岁,北医硕士,兼母校讲师,现在在一家风投公司做中层。 半年前,陈语轩来北医找读本科的前辈,结识了对方的导师翟建鹏,两人“一见钟情”,迅速发展了恋爱关系。 两个月后,两人发生了关系,翟建鹏答应等陈语轩大学后娶她,但有要求—— 不能考北医大学,必须考湖中职业学校,考上之前不能对外公布两人的关系。 翟建鹏给出的理由是:她还是高中生,被人知道这段关系对她影响不好,而且北医难考,他心疼陈语轩,而湖中好考,他又有关系,等她在湖中读到专二的时候就送她出国,刚好后年他要海外派遣,正好可以陪着她。 这些要求和理由看似有理有据,陈语轩立刻同意,毫无置疑。 但其真正的原因是—— 翟建鹏有未婚妻,他的未婚妻是北医大学的生理学教师,他本科兼研究生的同学,罗娟。 之所以会勾搭上陈语轩,不过是因为男权大社会背景下部分男性惯有的认知—— 玩小女生的清纯拿个一血,是一件多么了不起和值得炫耀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