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之雅拿着那银票,跟个烫手山芋似的。虽然知道是四皇子好心,但是这钱她不能拿。苏之雅叫来腊月,将那银票和信装好,又用一个新信封套上,递到腊月的手上道:“这信是晋王送来的,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永安侯府的人看见了,你拿着这信去永定侯府找舅舅或者舅妈,让他们帮忙将信送到晋王手上。就说多谢晋王救急,但是我已经想到法子了。” 腊月也知道这事马虎不得,忙点头应了。 待这银票转了一圈又回到晋王府的时候,叶昭没什么表情,只是问:“是原封不动退回来的吗?” 拿信的下属道:“不是,外面还套了一层新的信封。” 叶昭沉默了一会,才说:“既然她不需要,那便算了,这事也是我考虑不周。” 这件事若被人知晓,往小了说没什么,但往大了说,可以说她与晋王私相授受,她还是个没出阁的小姑娘,家中族姐又虎视眈眈的瞧着太子妃之位,处处提防着她。苏之雅这般谨慎,也是好的。 “两年前送信过来的那个人和送牌位过来的那个嬷嬷,你们有头绪了吗?” 被问到的下属立刻跪在地上道:“还没有查出来,请晋王殿下责罚!” 叶昭皱眉,“怎么回事?” 那下属的头低了更低了,“那嬷嬷用的名字是假的,属下们查遍这些年从宫里出来的嬷嬷,没有那么一个人。而且,那送信的名字八成也是假的,虽然查出来了同名同姓的,但是显然跟这件事情没有关系。” “那两人的画像,你们画了吗?” “已经照着殿下的吩咐画了。送信的那一个容貌已经不能确定,之前收信的小厮早就不记得那人的模样,他甚至都不记得有这么回事。但是那个嬷嬷,因为殿下见过并且还记得模样,所以能画得出来,只是……” 那下属顿了顿,有点不敢说。 叶昭以手支额,淡淡道:“说吧,我都瞎了这么久了,也不在乎听到什么话了。” “请殿下恕罪!”那下属跪道:“画师按照殿下的描述画了出来,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殿下心中所记的那般模样。” 口头叙述和双眼所见总会有差别,叶昭双眼有疾,受不得光,他没办法像正常人那般去辨别那画师所画出来的画像。 事情似乎已经无法考证,但可以知道的是,做这件事的人没有恶意。但为何做得如此神神秘秘,叶昭想弄明白。 他想了想,朝下属吩咐道:“你们就按照我说的特征去查,宫里这些年没出多少个嬷嬷,一个一个去对着找,总会找到突破口的。” “是!属下领命!” “此事偷偷去做,不要让人发现。这些从宫里出去的人,哪个人背后没点阴私,若是让她们知道有人在查她们,还不知道会慌成个什么样。我不想闹出乱子,你们要清楚。” 那下属神色一肃,道:“是!请殿下放心!” 叶昭点了点头,挥手让人下去了。 冬月还不知道自己进当铺的事情已经被四皇子叶昭知晓了,她东躲西藏的好不容易出完了手上所有的东西,又将所得的银两放在了苏之雅的户头上,等到忙完这些,天有些暗了。 刚走到雅苑,门口的小丫鬟就忙上前对她道:“冬月姐姐,今日侯爷过来了。” “侯爷?他过来干什么?是不是姑娘很出了什么事!”这是内宅,永安侯苏让就算有什么事情,也会交给侯夫人赵氏,而不会自己亲自到这里来。 那小丫鬟摇了摇头,冬月也知晓,这只是一个外院的小丫鬟,今日看到侯爷过来了提前跑过来跟她打声招呼想讨个好。 “这事我知道了,”冬月从荷包里拿了些散钱,放到那小丫鬟的手心里,“以后若还有这样的事情还是要通知我。” 那小丫鬟拿了钱,忙笑着点头,一直将冬月送到进内院的走廊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冬月进了内院,先在外瞧了一圈,见书房的灯亮着,猜想姑娘应该在书房里,因为若是平常,这时候姑娘应该在花厅用饭。 “姑娘?”冬月轻轻唤了一声。 “冬月姐,你回来了啊……”迎接她的是腊月,眼眶红红的,明显是哭过。 “怎么了?”冬月关切问。 “侯爷今天来过了……他给了咱们姑娘一张单子,让咱们姑娘照着那单子把书和字画都收拾出来,等会他叫人来取。” “什么单子!我看看!” 腊月从桌上拿了一张纸递给冬月,冬月接了,快速的扫了一眼,“这都是大侯爷留给姑娘的!二侯爷怎么可以……” 大侯爷是苏之雅之父,排行老大,二侯爷是苏芝兰之父,排行老/二,在永安侯府一般都不会用这个叫法,除非要特地区分。 冬月担忧的望了一眼苏之雅,见她安静的坐在灯旁,一动不动,神情晦暗不明。 “二侯爷凭什么打这些书的主意!”腊月神情愤愤,“他得的东西还少吗?永安侯的爵位,大侯爷的族产,全都是他的了!这些东西……这些东西都是咱们侯爷和夫人从各地一点一点找到的。这都是咱们侯爷……留给咱们姑娘的……”说到后面,腊月越来越伤心,控制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听到腊月的哭声,苏之雅才有点儿反应,“别哭了,腊月。” 腊月一抽一抽,一双泪眼瞧着苏之雅。 “哭有什么用呢?”苏之雅嘴边露出一个嘲讽的微笑,她上前,从冬月的手里抽走了那纸张,撕成碎片之后甩在了废纸篓里。这是父亲母亲留给她的东西,这个雅苑里的一切,一山一水,一笔一划,都是父母亲留给她的东西!她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来染指! 冬月和腊月都被苏之雅的行为吓了一跳,呆愣愣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为我梳妆,我要去见祖母。” 在永安侯府,曾祖母陈氏一般是不会理会这种事情的,只有祖母叶氏,还会因为这种请求出来做个决断。但苏之雅再怎么算也是叶氏继子的女儿,这亲疏远近,两相对比,明眼人都明白。 苏之雅之父苏让还在的时候,叶氏表面功夫还是做得很好,待长房一脉就只剩下苏之雅这一个孤女之后,叶氏那些做表面功夫的力气都省了。 这回,连晚饭都没吃的苏之雅空着肚子等在叶氏院落的大门口,等着里面传信的嬷嬷回话。 夜里的蚊子有些毒,苏之雅带着冬月立在门口,也不敢乱动,只能乖乖的站着,这脸上手上已经咬了好几个包了。 那嬷嬷进去了许久,才出来道:“二姑娘请回吧,侯爷侯夫人还有大姑娘都在这里陪老夫人吃饭,老夫人一时半会没有时间见你的。姑娘有什么事情,还是明天说吧。” “明天……”苏之雅喃喃,这只是个说辞,老夫人是不打算管这件事了。 那嬷嬷见苏之雅还不离开,自己又不好主动走,只得道:“姑娘还是回去吧,这晚上外面蚊虫多,姑娘有什么事的话,明天早上再过来说都是一样的。” 明天早上?等到明天早上,二叔都带人来把书拿走了! 既然老夫人不管,苏之雅将目光投向了永安侯府的后方。 只能去曾祖母了那儿试一试了! 再一次见到苏之雅,常嬷嬷的眉头很明显的皱了一皱,见苏之雅脸上好几个大包,也不好说什么,只得道:“二姑娘先进来抹点药吧,这蚊子毒。” 苏之雅十分感谢的看了常嬷嬷一眼,道:“多谢常嬷嬷。” “姑娘先不要忙着谢老奴,姑娘刚刚所求之事,老奴会原封不动的告诉太夫人的,但是太夫人若是不管,还请二姑娘自己想办法。” 苏之雅忙应了。 抹了点药,苏之雅乖乖的在屋子里等着,屋里点了熏香,没有蚊虫,小丫头给苏之雅上了茶。没过一会,常嬷嬷便过来道:“姑娘回去吧,此事你曾祖母已经知晓,她会派人跟侯爷说一声,这是你父亲留给你的东西,他不便于动。” 听到这话,苏之雅心中的石头落了地,连带着看向常嬷嬷的目光都充满了感激。常嬷嬷又道:“太夫人还有一句话托老奴告诉二姑娘。” 苏之雅立刻恭敬道:“常嬷嬷请讲。” “太夫人说,‘今天之事,便是例子,姑娘有些事情,应该早早安排才是。’” 常嬷嬷说完这话,便离开了。而苏之雅却久久不能平静下来,苏让一家的贪婪,不仅仅体现在这一两本书上。父亲去世之后,手下的房屋田产都归二叔所有,族里有人曾经为苏之雅争取过,因为按照大周律,这本来就是苏之雅的东西。但是苏让强行的将那些东西转到了自己的名下。若不是曾祖母帮着苏之雅管着她娘/亲谢氏带来的嫁妆,苏让的手很有可能会伸到这个上面来。 因为仅仅只靠苏之雅一个人,她护不住。 她只是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女罢了。衣食住行全部都由二叔一家在安排,永安侯府家大业大,苏之雅才过得像个大户人家的姑娘。若是生在平民百姓之家,苏之雅八成现在比个丫鬟还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