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师里十个人勉强安静下来,听鹿泉自我介绍。 “我是你们的新老师,你们可以叫我鹿老师。很开心认识你们,接下来几个月会由我给你上课。老师看到你们真的很开心,你们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们长得都很好看。” 说完她甜甜地笑了笑,一双眼睛眯成小月牙,眼尾尖尖的像糖丝。 颜色姐妹互相给对方使了一个颜色,这次的新老师跟以前的老师不一样,比之前那些凶八婆老师温柔多了。 陈绮蓝抱怨道:“老师,这个班里最好看的人还没自我介绍。” 鹿泉笑着说:“是你吗?” 陈绮蓝大声地说:“哪有!我已经自我介绍了啊。” 其他几个女孩心照不宣地看了看角落里的斯文男孩。 现在世道不一样了,以前是男孩揪着女孩小辫子欺负女孩,想要得到女孩的注意力。现在女孩呢,虽然不像男孩那样幼稚,但猝不及防毫无套路的撩拨,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她这个高龄单身狗老人,自愧不如。 为了不让教室里的气氛僵持,鹿泉笑着问那个男孩:“你叫什么?” “戴文林。” 男孩无视班里躁动的气氛,浅浅地笑。 都姓戴啊,鹿泉心里喃喃。跟那个人一样呢,气质像,连名字都一样。 上课上到一半,林清浦微信上狂敲她。 【回来吃饭吗?】 【大厨,回家了没。大厨,鹿大厨。】 谢山绿眼睛特别尖,瞄到微信的页面,悄咪咪地问鹿泉:“老师,是不是你男朋友叫你回家吃饭呀?” 鹿泉一扣手机,心想林清浦真的是没点出息,平常对她冷嘲热讽,一到饭点又赖皮鬼一样催她。 “不是男朋友。” 这回陈绮蓝凑到她边上,贼兮兮地问:“老师那你有没有男朋友啊?” 情窦初开的小女孩,对这些事都特别敏感。不管别人跟她熟不熟,她们待滋养的感情小触角,就悄悄伸过去,要得到一些八卦,灌溉她们躁动的少女心。 男朋友,她鹿泉的确想有。但那个人要是林清浦,乘早嗝屁吧。 什么人倒了八辈子血霉才会跟傲娇炸毛洁癖大王林清浦过日子。 她义正言辞道:“老师忙着工作,哪里有时间找对象。” 等中午下班,主管叫住她:“鹿泉,你爸爸有东西让我给你。” “嗯?”鹿泉停下来,走到主管那儿。 主管从抽屉里拿出笔记本和画板,递给鹿泉说:“你爸爸托我给你这些。” 鹿泉接过笔记本和画板,低声说了谢谢。 如果可以,她想跟爸爸见面,然后……爸爸亲手给她这些。 有点失望,可她是习惯了失望的鹿泉。 她早就习惯在夜里咽下苦楚,漫漫长夜里与失落和不得意同行。 回到家里,鹿泉拿着锅铲潇洒地像大侠,她手里这把宝剑,正是击败江湖里著名老顽固林清浦的通天宝剑。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见者皆惊惧。 而那几盘菜,正是她练剑时候削下来的破叶子。 吃完饭,鹿泉正打算起身洗碗。林清浦懒懒地坐在沙发上,明明一副享受生活的样子,嘴上却说:“碗放那儿,我来洗。” 这句话鹿泉,怎么听都是客套话。占尽了便宜,现在还要口头当绅士。 鹿泉懒得看他。 “我,来,洗。” 说完她就往厨房里走。 这人,怎么都听不进去。林清浦从沙发上站起来,几步就追上鹿泉,拉住她。 他是真心实意想帮她分担点家务。 炒菜容易,洗碗整理厨房才头疼。好心好意想帮她,她一副不买账的样子。 果然从她那天早上关他的门早上开始,他就该知道,就算他对她好——那也只是好心喂了驴肝肺。 “我都说了我洗碗,你干嘛。” “没干嘛,洗碗啊。” “我说了我洗。” 鹿泉看着他,脸上写满了戏谑,抿着嘴笑了笑。他怎么反倒跟她认真起来了。 “客套客套就好了,我怎么会让大少爷降尊屈贵洗碗呢。您呢,就该两手不沾阳春水。” 林清浦没说话,拉着她到客厅,按着她的肩膀,让她老老实实坐着。 被他摁到沙发上的时候,鹿泉愣了愣,刘海肯定被风凝固,被她惊诧的眼神吓到不安闪动。 他还来真的? 林清浦收回一只手,一只手按着她的肩膀。 “回答我,你是不是觉得我品质恶劣。” 鹿泉偏过头,不知道为什么有种空空的心虚,明明自己没错,他认真的好像自己曲解了他的人格,“还好吧,就是有点娇气。” “娇气?” “少爷多多少少都会娇气。” 这个女人脑袋里都想些什么?他又不是从小女人堆里长大的宝玉,说什么娇气。 林清浦收回另一只手,坐到鹿泉对面,“你为什么叫我少爷?” 鹿泉无奈地撇撇嘴:“还能有啥,瞎叫呗。” 她画漫画多了,脑子里有种人设思维。这几天她给林清浦安了个病娇傲娇毒舌小少爷的人设,而且越想越觉得这人设绝了,他成功将“林大爷”和“林少爷”两个名字合并,一个自视甚高的“林爷爷”。 自己必须矫正鹿泉对自己的刻板印象。虽然他并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但是男人的自尊心让他感觉,不妥。 一个娇气的小少爷实在不妥。别人调侃叫他少爷是说他有老派作风,哪儿是说他娇气。 他看着鹿泉,下最后通牒:“不允许这种叫法,非常不妥。” 啧啧啧,还不妥,这话说的文绉绉的。 鹿泉往沙发一靠:“我怎么想你都管得着。” 林清浦站起来,似笑非笑地瞥了鹿泉一眼,这家伙今天是皮痒的不行。 “一个屋檐下,房产证是我的名字,这房间里的一只蟑螂我都管得着。” 或许是刚刚的交锋让鹿泉有了一种占据上风的错觉,她想再说几句。 林清浦反倒进房间拿出了文房四宝。 她不知道林清浦唱的是哪出戏。 林清浦倒着墨水,脸上渺远的像山水画,他问她:“会写毛笔字吗?” 乘胜追击的气势顿时被林清浦这不按套路的出牌打的烟消云散。 她点了点头:“会写。” “很好,那你过来。” 鹿泉坐在那儿,猜不透林清浦想干什么。 林清浦又看了看她,“怎么,要我把这些端到你前面?” 官腔拿捏十足十的好,这下子鹿泉突然知道,这小公子不只是娇气。资本家养出来的公子,资本家那套恩威并施学的很好,之前那种势均力敌只是她的错觉。 她站起来,走到林清浦旁边。 “坐。”林清浦给了他一个眼神。 鹿泉老老实实坐下,对刚刚自己的飞扬跋扈深感后悔,现在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可他照旧不紧不慢地磨着墨,皮笑肉不笑。 “我给你研墨,你来写。” 她不安地捏着笔,问:“写什么?” “约法三章。” 不给这人一点颜色看看,她怕是要骑到自己头上了。 鹿泉有些疑惑:“约法三章?” “做事讲究点仪式感,我们住在一起,总该有些共识吧。” “你非得用毛笔写?” 他笑着说:“最后说一遍,仪式感。写好了我请人裱起来,挂在客厅。” 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让鹿泉老老实实闭上嘴。 等墨磨好,林清浦坐回沙发,看着鹿泉的背影,冷不防地说:“不许碰对方的私人物品,不许进入对方房间,不许打探对方生活隐私。” 虽然这三条“不许”鹿泉也赞许,但这汗涔涔的写字画面,让她不免有种错觉 ——自己这是在写什么丧权辱国的条约。 等她写完,林清浦笑着夸赞几句,那样矜贵的姿态,鹿泉心知肚明自己就是割地赔款的那一方。 不过林清浦说到做到,还是进厨房洗碗。 少爷就是少爷,还是有奇奇怪怪的毛病,比她这样皮糙肉厚的苦命人娇贵多了。 “你都没买个手套,就直接用手洗,你知道多伤手吗?” “你买的什么洗洁精,又伤手又洗不干净,明天记得去买新的。” 被嫌弃一番后,鹿泉默默拿出小本本,记下林清浦要买的东西。 手套。 新的洗洁精。 洗完不知道为什么,林清浦莫名其妙地说:“我妈跟你就不一样,很会理家,也不会像你一样凶神恶煞。” 随便编个例子,让鹿泉好好内疚内疚。至于编了他妈……在家里她老人家会洗碗就奇怪了。 不过说来奇怪,跟一个不认识自己妈妈的人这么讲,他隐隐有几分觉得,自己的妈妈就是那样温柔的人。 出厨房前,他打开冰箱。冰箱里很明净,灯光照的一切都像刚出厂的原始设置。 怎么有啤酒? 林清浦的少爷矜贵随着冰箱的灯光慢慢淡去,他脸上的表情就像鹿泉心中的原始设置。 臭屁,不爽。藏都藏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