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叫是在辛悦握住刀刃后数秒后听到的现场已乱做一团，人潮从大厅往外撤。

u全没想到此时此地又遇见这个没有痛感没有恐惧的疯女人，她双手握着刀刃还在尽力将他往后推。姓高的与他们素不相识，为何要放话让他们“死不了”他有些明白了。一切都归咎于这个晦气的死女人，他把刀尖往她怀里戳，“死去吧！”

高玟大喊着辛悦的名字保镖奋力挡住了高玟阻拦她上前。

辛悦第一次了解愤怒和惊恐原来是有感觉的像手心燃着一团火。这团火烧的太凶狠连气力和精神都一并急速消耗了。

一名保安猛勾臂勒住u的颈脖，辛悦手心的那团火烧地她双臂震颤，双膝发软。僵持中只听见高玟喊：“辛悦，放手！”然而下意识并未放松更握牢了，保安爆着青筋大吼：“快跑！”

u被勒得喘不过气来，扬起一脚狠踢在夺刀人的腹上，辛悦弓着腰血蛇从袖口往胳膊里爬。匕首抢不回来u唯有丢了手上的刀去对付身后人。也来不及了数名壮汉一拥而上u被按伏在地反绞着双手。u的头被摁着脸贴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余光里面，都是斑斑的血迹，知道逃不掉了，徒然奋力挣扎抗争着。

高玟冲上前，把辛悦的手抱在怀里，哭也吓忘了，“你有没有事，有没有事……”

辛悦瘫倒在高玟怀里，犹嗅得一缕缕木香。七色的光圈像彩色的透明宝塔，辛悦眯着眼，看不到头。

“没事……没事……”她笑着安慰。

高玟柔声骂道：“白痴！你不要手了！你是不要手了！”

……

保镖送走了汪家父子，高玟背手靠在手术室外的走廊发愣，十根肌腱、八根神经、三根血管……三个小时过去了，手术还在继续……

高玟把手按住了嘴，顺着墙壁滑下去，焦急、忧伤，可是在看不见处，燃烧着一点点的快乐的火苗。高玟凝定着，没有一刻觉得自己这样美。既脆弱又强大。女人的美，价值体现在她制造牺牲的威力，不朽体现在为她做出牺牲的人是谁。

融融的灯光下伸进一个长长的阴影，高玟抬起头，是丁贤。

丁贤喘吁吁问：“怎么回事……”

“她，我”面对丁贤，高玟还找不准自己的定位。

丁贤吼：“怎么回事！！”

惊动了两侧保镖，高玟挥手按下了，说：“辛悦救我，受了伤……”

丁贤弓着腰，追问说：“哪里受了伤？为什么这么迟才通知我！”

高玟迟迟答不出私心的缘故，丁贤拨开高玟往手术室闯，护士前来阻拦道：“还没有完成手术，你不能进去！”

丁贤道：“怎么了，很严重吗？到底怎么了！”

高玟说：“手……受了伤……肌腱……神经……血管……”

丁贤别过脸，高玟脸上神情的细微末节都触痛了丁贤的神经，“高玟……为什么要这样？”

高玟不是沉默惯了的人，丁贤终于恨声问：“为什么！高玟！你为什么要插在别人之间！你喜欢易应延，我给你！你是不是觉得你在报复我？是不是因为我从没有告诉你……我和易应延相识更早而你才是第三者？！你为什么总要抢别人的东西！”

高玟含着泪，喃喃道：“我没有……我不是。”

“你不是！你不是为什么要这样！你喜欢她吗！你爱她！你也爱女人？”丁贤的愤怒震动了一个走廊，所有人都在侧目看这两人。

高玟难堪地咬着嘴唇，辩什么？第三者，她自己也觉得不光彩。可多少次暗地里，明知不可能，仍渴望占据那颗心哪怕一隅，是她向欲望妥协犯罪了么。

丁贤说：“高玟，我是不是说过，我可以带给你想要的。但辛悦不是！她不爱你，你还不懂吗？她和我都要结婚了，她不爱你！”

丁贤的话响着，高玟半闭着眼看着地板，捺不住的什么从远处呼啸而来，一波一叠，涛声汹涌，突然拍打在岩石上，高玟高声道：“这不到你说！”

丁贤气得发抖，恨她一副委屈的样子！颤声问：“……那她呢？她说爱你了？她和你许诺了？她向你求婚了？”

高玟握着拳，用力说：“她为了我，她为了我受了伤！她是为了保护我！”

丁贤接话道：“你忘了最初她是怎样保护我的？”

高玟完全丧失掉了自制力，眼泪不受控制往外涌，艰难反驳道：“不是，那不一样，不一样……”

丁贤昂起下巴说：“是不一样，你没有这个……”丁贤竖起手，梨形钻戒旁还有一枚弦戒，“这只，是她亲手编的，代表心中有贤这只，是她送的，求婚的戒指……还有……她腕上的纹身，”丁贤说：“和我脚上的是一对……要我亮出来给你看吗？”

高玟在这样的逼问下，彻底垮了，除了淌泪什么也不会。

“ann，叔叔让我来接你，他担心你。”易应延轻声的呼唤打断了两人。

高玟只能被易应延带离开那方没有硝烟的征战场，丁贤把人赶走了，才虚脱地坐在长廊的椅上。一旁的人，躲时疫一般坐开了。

丁贤捏着自己的眉心，心痛、难堪，一场以自己为主角的闹剧。怎么会这样？

……

早上医生查完房，丁贤就一直忙前忙后，这会儿终于坐下来，专注剥着水果不说话，辛悦抱歉地说：“对不起，让你担心……”

丁贤说：“疤痕，或多或少会留一点的……只要各项机能康复就谢天谢地了。”

辛悦强笑说：“没关系，在手心……”

“差一点！”丁贤哽咽了，“差一点，刀子要是再利一点，偏一点，你手都没了！”说这话时，也依旧不朝辛悦看。

辛悦却看着丁贤的脸，试探着说：“贤……老婆，我爱你……”

丁贤瞪着辛悦，又低下头，几缕发从耳根泄落，遮住了半张脸。

辛悦挪身子把头伸出去凑近了丁贤的脸，“老婆……”

丁贤躲开脸，“别叫我。”

辛悦手动弹不得，头重脚轻失了平衡徐徐往下栽。丁贤硬起心肠不理睬，护士进来叫道：“手不能动的！倒了也不扶？”

丁贤这才同护士共同把辛悦扶起来，辛悦得逞憨笑着，趁着护士去换水，一口亲在丁贤脸上，说：“老婆你好香。”

丁贤竖起眉毛，“你到底要怎么样！”语气带着克制的忍让。

辛悦知道她问什么，说：“当时情况……很特殊……你知道吧……那个u！又是那个人渣！如果我不拦住他，他就要杀人了……”

直面问辛悦，她也一定还是那句话。揪着还未构成事实的“犯罪动机”一哭二闹三上吊，成了最通俗的妇人。丁贤想了许久，“你冲动的时候，就没有想过我吗？”

辛悦不答只是笑，护士叫道：“大夫让人过去一下。”

丁贤拾起身，辛悦伸着脖子说：“快点回来。”

丁贤把桌上的橘子剥下一瓣塞进辛悦嘴里，给辛悦在平板点播了一出电影，一转身去了。

辛悦嚼着橘子看电影，一瓣吃完，又喂来一瓣。辛悦张口正要接，突然反应过来，转过脸，高玟正水灵灵坐在那里。

辛悦咽下一口口水，“什么时候来的，声音也没有。”盘算若再笑一些，感觉说不上来，不笑像个什么。辛悦怀疑自己脸上阴阳怪气的。

高玟瞧瞧她的手说：“疼吗？”

“不疼了。”

“唔，”高玟把那瓣橘子递到辛悦嘴边。

辛悦把脖子往后缩，“你吃。”

高玟很听话，把那瓣橘子放进嘴，小口咬了一角，慢慢吃着。

护士前来换药，辛悦莫名觉得像被监视着。待人走了，才问：“那些示威的人怎么样了？”

“闹着。没那么猖狂了。那人抓住了，说是原本计划两个人作案的，另一个因为逃跑时候触了人家厂房的防盗电网，电死了。”高玟的语气像说家长里短一样。

头陀电死了，然而u依旧还是处心积虑前来行凶。巨大财富的背后都怀有罪恶，这个情势，辛悦不作深想，“哦”了一声，马上说：“你别往心里去，换成别人，我也会的。况且……你以前问过我，如果遇到危险的是你，我会不会救你，我说会的。”声音越说越小，辛悦觉得应该坦然大方地说，可话已经说完了。

“昨晚到刚才，我一直在想。要是，我在她之前，会怎么样。我长了这么大，从来没有因为什么事后悔过。这种感觉真不好……然后，我看见你，我觉得……”高玟顿了一顿，从来不曾这样拘谨，“爸爸的事、公司，以后可能面对的一切，我都不怕。”

辛悦昨夜醒来就在想，为什么很多事根本没有答案，而每一个人都来问她要答案。高玟却说：“……我不会再问你了。”她把口袋准备好的东西握在手心，摊开手掌，款款朝辛悦望，“我昨晚找到这个……你还记得吗？”

那夜抓娃娃遗留下的游戏币，压在高玟掌心的感情线上，高玟说：“只要你别忘了就行。”

辛悦不忍偏过脸，不经意瞥见门边站着的人，先是一呆，继而叫了一声：“贤。”

丁贤的目光从高玟转至辛悦，一扭头拂袖而去，辛悦只顾着唤丁贤，高玟也没了笑容，把币放在一旁的桌面，立起身说：“我先走了。”

一时房间只剩下辛悦一人，辛悦长长叹了一口气，自暴自弃叫道：“活该！活该！！”

冬日的阳光将辛悦的睫毛染成了白色，门一开，走进一个穿蓝色校服的女孩儿，她嘻嘻一笑，道：“仙女飞了，甜甜也跑了。”一面说着，一面从袋子里往外掏汤和饭。

辛悦朝来人无精打采问：“哪儿来那么多绰号，你不上学，怎么来这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