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分地顺利把车驶入科客特地下停车场，令辛悦敏感地发现姓汪的老头已不在闸道工作。

辛悦确定高玟已经返聿凡兰但却不确定高玟是否在公司按照旧日的习惯，高玟回国后的例会日必在。

来到大厅就有保安拦路问讯。自从u的事件过后科客特对安全加倍重视。辛悦欣慰，倒也是好事。正在签名登记有人在一旁悄声问：“是辛小姐吗？”

辛悦举起头，面前站着一名穿保安制服的腼腆男子辛悦辨认了片刻念道：“……小汪。”汪叔的儿子，汪宇阳当日奋勇上前阻止u让她快逃的人就是他。

辛悦笑道：“小汪！好久不见！汪叔呢？”

汪宇阳笑得露出一排白牙道：“辛小姐好久不见，我早就看见您了，以为是哪个大老板，没敢上前打招呼。我爸在家呢。”

辛悦心中有疑问却也不打算深究，点头笑道：“汪叔身体还好吧？”

王宇阳半带苦笑说：“好就是有些老毛病。跑跑医院什么的。辛小姐哪里发大财去了？”

“我在通达上班。”辛悦一面说一面掏出名片双手递给了王宇阳。

王宇阳看着名片惊讶道：“哦，辛总，辛总您好，您好。”

辛悦笑道：“说什么辛总呢……混口饭吃。”

王宇阳看着辛悦名片上东区销售经理的头衔，一边反复认真辨认一边笑着，正要说话，不远处电梯门开了，孟静娴和高玟说说笑笑并肩正往外走。

辛悦挺起脊背，站直了身体。

高玟的视线猝不及防和辛悦相遇。孟静娴看见辛悦，大笑道：“辛悦！得叫辛总了！巧了！我正说起你呢！”

辛悦上前和孟静娴握手，唤过孟总，又把目光移到高玟身上。高玟穿着一件珍珠白的羊毛短袖外套，内里搭着同色系的条纹棉裙，空气卷的头发扎着一个简单的马尾，衬得一张脸格外粉雕玉琢。

高玟还没说话，孟静娴瞧着手机说：“哎唷，去不成了！我老公说家里有点儿事，我今儿没空了。我和嘉年他们说，让他们不用等我了。辛悦，麻烦你，帮我待待客！”说着按了一按辛悦的手，踢踢踏踏出了大门。

辛悦这才发现，汪宇阳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退开了。尴尬得不知道怎样才好，只好故作镇定说：“我是专门来找你的。”

高玟低着头往外走，辛悦也跟着往外走，出了露天，高玟猛刹住脚，脸上一红，往后偏了偏头，犹豫了一下，挺着胸由地下停车场的出口进入，逆向往下走。

辛悦看在眼里，心魂一荡，不禁笑了。

高玟不说话，越走越快，辛悦急脚追在后面，“你有约会？”

高玟想，华嘉年那群人收到了孟静娴的通知，估计车都开走了。

“你找我干什么？”话问得一点儿也不温柔。

辛悦说：“我们边吃边聊吧。”

高玟立住脚，竖起眉毛想说什么，又无话可说。辛悦抢在她身前，找到了停车，打开车门叫：“上车。”

高玟看了一眼辛悦的车，一咬嘴唇，“辛总帅啊，这辆车泡一般的女孩子足够了。”

辛悦不反驳，取过高玟手中的包，放在后座，高玟也就不得不上了车。

车驶出马路，高玟说：“你女朋友挑的？”

辛悦露出一个不解的表情，高玟说：“这车。”

“我妹妹。”辛悦说。这话题莫名使她想起一个人，辛悦不安道：“我没有女朋友。”说完又着实觉得没必要。

高玟放松下来，打开化妆镜理了理头发，又低头去翻车内的包。辛悦还来不及阻止，那张碟高玟已经看见了。

车厢的悄然令辛悦酝酿了一路说辞，待到两人在餐厅坐定，高玟用过半盘鳕鱼荞麦面，辛悦才道：“你应该知道法国安能40亿的单子吧。”

“你找我，就是说这个？”高玟果然有些败兴，拭了拭唇角，面无表情说：“我不管这些事的。”

辛悦说：“我知道。我是来求你帮忙的。”

高玟失笑，“你不会以为凭你和我的关系，我就会让下面把单子让给你吧？”

“不是让不让给我的问题。”辛悦拾起酒杯，浅抿一口说。

高玟看着辛悦，辛悦拾餐巾擦着手指根，露出的指节纤细而均匀。她道：“单子现在被李孟抓在手上，科客特拿不拿的走还是一说。而且，坦白说，几率很低。开始的时候，这单子从法国通达到了美吉通达艾瑞克黄的手上，各方面都基本敲定了，次日，负责人突然乘机来到凡兰，约见李孟过后，就成了现在这个局面。你认为为什么？这里面水深着呢。”

高玟垂目慢慢切着盘内的鱼，虽然科客特和已经拧成一股，但终归不是一类。美吉通达曾是丁贤的老巢，丁贤能在凡兰通达留下棋子，在美吉就更说得过去。当日她也曾一度揣测，丁贤在总部不止获得了裴瑞德的支持，谁才是丁贤在凡兰通达的棋子，这会儿，态势似乎逐渐明朗了。只是，她一时还弄不清，这其中的具体利益牵扯。

辛悦说：“我不跟你兜圈子，坦白说，我希望你给我百得利的支持。”

高玟迷惑举起目光，“我在百得利已经没什么权利了。”

“一点足够了。我只要一个名义。”辛悦说。

高玟思量了一思量，咧嘴笑了，“你想借我的力量抢走李孟到嘴边的肉，让百得利帮你背锅。你真是这叫什么？”高玟眯起眼，“又当又立！”

辛悦对这话没什么反应，淡淡笑道：“怎么说都可以。”

高玟的叉子卷着盘中的面，“你说说看，我有什么好处？”

“百得利有税地夏港的天然优势，保守估计，税务筹划至少可以提高百分之五十的收益，这些，全部归你。当然了，这些钱你看不上，在一定有，或者很大几率，咱们都竹篮打水一场空两者间，你可以考虑。”

“你说给我就给我吗？”高玟道。

“嗯，”辛悦朝高玟举起杯，“我说给你，就给你。”

高玟手上的杯，被辛悦伸手碰了一碰。高玟不得不正视她，她真的不一样了，懂得利用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让裴瑞德对她言听计从。自从托佩里延迟退休，法国通达至今还在托佩里手中攥着，这一场颠簸，裴瑞德大有可图。法国通达丢掉的东西，通过辛悦，从裴瑞德手下拿回来。无怪乎辛悦这么有底气。

高玟的拇指来回轻抚着玻璃杯壁，“我考虑考虑。”辛悦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站在自己身边也不至高下悬殊。可是，这个人，就像壳子里的乌龟，动不动就缩回去了。

有了祁伟业的帮助，高修被判支付过天价罚款后恢复自由。辛悦问：“高先生最近好吗？”

高玟说：“好……忙着给我张罗相亲。”

辛悦避开高玟的目光，换了酒杯改喝清水。

高玟看穿她打定主意退缩到底，一面怪自己不矜持，一面委屈坐着。

听完两首曲子，辛悦说：“我送你回家吧。”

堵得高玟哑口无言，闷了一路，眼看快要到家，高玟忍不住说：“你哑巴了，你问啊，你问我，易应延呢？你连问都不敢问！”

辛悦放慢了车速，“也许是我并不想问呢……”

高玟扭过身子，瞪着辛悦，“为什么不想问？因为易应延和你说的那些话，你就自卑到这种程度，孬种！”

“他说的是事实。”

“停车！”高玟喊。

辛悦应声果断停下了车，料定高玟顶多就此下了车扬长而去，无妨已在高玟家附近，辛悦要抵抗高玟高超的撒娇。高玟解开安全带，一松发带，扬扬头发，拉高了裙角，跨过辛悦跪在座椅上。

辛悦愕然瞧着高玟，不知她是不是醉了，在这样暧昧的灯火下，辛悦嗅到了酒精掩盖下，高玟的体香。

高玟揪住了辛悦的衣领，说：“他说的对，但你恐怕没有认清现实。你看看清楚，如果你眼睛不瞎，看看清楚我。我，高玟，高家的大小姐，只要我愿意，夏港凡兰但凡够格的未婚男人，不说十成，九成都要在我家门口彻夜排队我长的差吗？姓辛的，睁大了你的眼睛，看看清楚我了……”

辛悦眨眨眼，高玟说：“我身材不好吗？我是腿不够长还是腰不够细……”她一面说，一面拉着辛悦的手往她身上体验。

辛悦也不知是被高玟的大胆举止吓懵了，还是说有些不为人知的私心，不慌不忙试过了，静静看着高玟。

高玟自己却先慌了，丢开了辛悦的手，却还跪在座椅。

辛悦有些庆幸她停了，释了一口气，说：“你说错了。只要你愿意，连女人也会在你家门口排队的。”自嘲笑了笑，“你也说了……我这车，泡一般的女孩子够了……高玟是一般的女孩子吗。就像你给我的碟，没有ureser始终是一种浪费。最关键的不是高大小姐肯不肯屈就自己坐在这台车里。是高玟总有一天不得不下车，不管我愿不愿意……ee说的对，现实的差距，不是单凭一句我发奋，说赶上就赶得上。你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我的双亲又是什么样的人，一代一代人的努力，怎么可能平白被抹杀。挣扎求全，现实只有两个选择，一是，我不计较，二是，你不计较。高玟，你该明白，不需要我解释，这两者都经不起推敲。所以，我宁愿，在我没有到达非要和你玉石俱焚不可的程度前……”辛悦一点头，沉默了。

高玟双手捂着脸，“我不听……我不听。”

辛悦举手轻轻托着高玟的头，迷茫地看着前方，安抚地唤她“小文”轻声抱歉地说：“我……什么都给不了你，甚至连……对你太不公平了……”

高玟懊恼而笨拙地从辛悦身上移下来，“你敷衍我，你敷衍我，你以为我听不出来你敷衍我！对丁贤，你可以锲而不舍，只是对我！只是对我！我就这么让你畏惧犹豫！还是说，你根本不在乎我！你怎么能让我觉得，我所有的优点都变成了缺点！我姓高，所以你不敢问津，我太好了，所以你配不起我……要把我送到别人的身边！你关心过我的感受吗！我……从小到大，包括对易应延都从来没有这么主动过！”

高玟下了车，辛悦也跟着下了车，高玟见她追来了，立定了等她开口挽留，辛悦却把包交到高玟手上，说：“早点睡。”

……

辛悦回到家，魏嘉宝正对着一张半成品的画像发呆，辛悦躬身轻轻在她身后问：“这是……圣诞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