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了一只门牙也不影响小姑娘自信的露齿笑。棕红色的大班台前人群簇拥着戴寿星帽穿礼服裙的小姑娘，她挺胸坐在椅上，并着腿，骄傲地叠着手神气活现地说：“我有想法……我有自己的主张。”

抖动的镜头画外有个男声笑问：“你什么想法？说说看！”

小姑娘说：“我不打算太早结婚28岁差不多吧！25岁之前我要忙忙好多事……”

人们笑得更欢快了纷纷问：“什么事？”

小女孩掰着手指，“我要有自己的事业，要写一本关于高跟鞋发展史的书，谈过至少2个男朋友……对婚姻有了理解和准备……”

“你觉得你会是一个好老婆吗？”

“我会！我是一个有责任感的人。”

“你觉得，做一个好老婆最重要的是什么？”

“会爱。”

“就这样？”

小女孩笃定地点点头画面里更欢乐了。门铃在响高玟疲惫地合了合眼举遥控关了电视。

门外站着高修高玟堵在门边，两人默然对站了几秒，高玟松开门抱着胳膊往楼上去。

高修说：“文文你没什么和爸爸说吗？”

高玟倚在拐角墙壁良久偏过头轻声问：“我是不是很傻？”

高修说：“不傻……”

高玟忽然失笑了笑着笑着身体挨着墙徐徐滑落，直到整个人抱成一团蹲在楼梯上。高修悄然坐在高玟身边，高玟将头栽进高修怀里，失声问道：“那我怎么办？一个人……为了你……命都不要了……没有理由……这样信我，维护我……我不会，我不会了……”

高修的膝上堆着高玟颤抖的脊背，从前他一只手就能覆盖女儿大半个脊背，女儿长得太快，快得他还来不及呵护她的青春，忽然就过了。以前他想，他有钱，可以把女儿多留在身边一阵，不急着为她寻觅归宿，草草把她安置给哪个男人，教她承担起人丨妻的责任。或许是因为他自己就是个男人，太了解男人。他的想法很单纯，和高家的利益也无关，他只是不要女儿被女人的生物性束缚住，才把她培养成一个“儿子”，让她可以在任何时候，任意选择她的爱人。用心良苦为她消弭灾难，如何就至于这样？

高修拍着高玟的头，沉声问：“她怎么和你说……”

高玟尽力令自己的声线听上去无异常，“配不上我……因为我姓高，所以配不上我。”

说来说去还是老一套，高修笑了笑，并不信这话。轻拍着玟的脊背，“她现在，不是混的还可以？人也还年轻……不愁没前途。”

这话简直就像认定了女婿……粉色漫上高玟的颈脖，她忽然抬起了头，飘开视线，抓着扶手站了起来，撂下一句，“不说了”踢踢踏踏踩上楼去。

高修握着手坐在阶梯上沉思，楼上传来高玟的声音：“你来的路上有没有被记者跟？”

高修仰起头朝上答：“没有吧……”

高玟说：“你别大意，要是让那些记者抓住什么，乱写一通……没功夫应付他们。”

……

辛悦仰面栽倒在床上，一只手去解衬衫的领口的纽，勒得喘不过气来平白无故生一场闷气。

她不会找高玟道歉的，教她挟以自重。为什么要道歉？自己根本没错！高家大小姐，狗腿子遍布四周，监视报告，好逼人的富贵门庭习气！

话虽如此，还是拾起了手机去看朋友圈。以前当翻译的时候，外出公干周游时循例发动态展示一下，后来工作逐渐忙碌，实在没有这个闲心。抛开公务手机，上下级私底下交流的也不多，因为瓜田李下。况且她上司多不是华人，都不大玩这个，点赞拍马的机会也没有。

高玟倒没有发什么，丁贤却换了头像签名。

“你呢？”辛悦含着淡笑默默读了一遍，像儿时吃的跳跳糖，在内里噼啪作响。可她已经长大了，学会闭上了嘴，静静聆听。抱着az香水幻想仙女的日子早已远去不可寻。

一点点暧昧刺激充其量顶一杯浓咖啡，支持她精神奕奕一整天，可也十分明白，什么也不会改变。

蕾拉拨来电话，说工作忙到现在才有空给她回。

辛悦开门见山问：“我看见你上了聿007，什么人来的？”

蕾拉笑说：“一个朋友。就是上次你见过那个，今天抽空去了一趟双沙岛，看了几套那里的别墅……好家伙，太漂亮了！”

这几年双沙岛的别墅已是天价起步，辛悦不认为蕾拉有这个资本，笑问道：“哪一个，伊明苑吗？”

蕾拉说是，说有个大佬最近出了事，急着变现，没时间等。消息还没流出去，比市价至少低百来万，便宜熟人，错过这个村就没了这个店。

辛悦心想，就少了百来万，至少也要五六千万，你费劲攥在手里，和那些有钱人攥在手里又不能相提并论。想来不过是借看别墅的名义和谁套近乎，想混圈子。

蕾拉说：“其中有一套，我确实看中，实在是太贵了……是个高层，只转了一手，多巧啊，据说最初就是通达某高管的……不得不说，那个格局……那个装修……没得谈，光那个三层螺旋藏书柜已经征服我了！像是设计大芬森的手笔……”

辛悦一定，问：“几栋几楼？”

辛悦万万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巧合。这些年存了一些钱，在凡兰挑一栋像样的小别墅也不是问题，若说双沙岛的富人区别墅，不得不承认，还是有些吃力……可既然已经交代蕾拉去预约看房，说到底，总归是不甘心。

蕾拉像是误会了辛悦有帮她的意思，一高兴，临挂电话前，说：“李孟啊，其实根本就不想接受吉科布的事……他在美吉好容易站稳了脚跟，吉科布那个地方虽说是中东富国，叫他抛下了去开荒，搁谁谁愿意啊！”

通达有丁贤的人，李孟不想接手吉科布的事，事情还是落在了他的头上，那只有一种可能，是丁贤授意的。算来，丁贤在吉科布也有些年头了。可见营救的事远比自己想得复杂得多。如果当初，去吉科布的是自己而不是丁贤，又会怎样呢？这些年，作为局外人，陆陆续续得知丁贤遭遇的各种风波和危险，如果是自己，是否都能完美解决，化险为夷？

成长让辛悦看见了从前自己的不足，正如丁贤所说的，“你不行”，那时她恨丁贤小看她，时移物换，她站在了丁贤当初的位置上，心态也发生了逆转。越理解丁贤，越明白自己的青涩。

十点半，丁贤的电话就打来了，那边刚到下班的时间。

辛悦接通电话，两人同时沉默了一秒，又同时说：“喂。”

辛悦笑起来，“你先说。”

丁贤说：“没睡吧。”

“没有。”辛悦答完更觉得好笑。

丁贤问：“你是有什么事要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