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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律错在……不该如此迷恋天子!”

天子没成想祁太傅突然蹦出这么一句。

虽然土是土了点 且还有点子油腻,但架不住这是心上人对你说的话,天子就算知道这是祁太傅的油嘴滑舌 心里头仍然跟抹了蜜一样,或许这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

天子的唇角有些绷不住,看着祁律的表情也微微有些软化 说:“罢了 今日便算了,太傅的伤还未曾养好 寡人不让你去郑宫的膳房,你倒是跑去宫外面了?看你下次还敢不敢去?”

祁律听着天子的“教育” 突然有些迷茫起来 真是儿大十八变啊 明明自己才是太傅 明明自己才年长,不知几时 天子的口气却变得如此老成起来?想当年 天子也是个奶里奶气的小可爱……

唉,不提也罢。

祁律心油然升起一股子悲伤之情,深深的叹了口气 不过面子上却十足“乖巧”的说:“是 天子教训的是 律记下了。”

天子眼看着祁律如此乖巧,但他多少清楚祁律的性子,怕是面子上乖巧,心里“刺儿头”似的。

天子说:“如今天色晚了,先摆膳罢。”

“摆膳?”祁律一脸迷茫的看着天子 脱口而出:“天子还未曾用膳么?”

他这么一说,天子因着祁律油嘴滑舌而云开雨霁的脸色,又阴沉了下来,用一副负心汉的眼神死死戳着祁律。

祁律:“……”

如今已经天黑了,祁律在外面浪了一天,当然用过晚膳,他还以为天子也吃过了,毕竟时辰都这么晚了,哪知道……

天子“阴测测”的说:“寡人在等太傅用膳。”

祁律:“……”可是太傅真的吃不下了。

祁律觉得,自己活脱脱一个“渣男”,先是对天子油嘴滑舌,然后又辜负了天子的一片心意,这么一想,祁律心里的负罪感还蛮大的,一阵阵飙升。

祁律咳嗽了一声,干笑说:“天子,这么晚还没用完膳呢……”

姬林淡淡的说:“嗯,为了等某个受了伤,却跑出去野的人。”

祁律眼皮狂跳,说:“这么晚了,天子还是赶紧用膳罢,律这就吩咐宫人布善,这样罢,律左右这会子没事儿,去膳房给天子做一点子饭后甜点,如何?”

姬林虽然很气,但又有些没辙,连忙拦住祁律,说:“太傅不忙去了,你有伤在身,还是养着罢。”

祁律说:“律当真没事儿了,能跑能跳,活蹦乱跳的,而且只是去做一个甜点,也不费事儿,天子用了晚膳,律便回来了。”

祁律为了弥补自己的渣男过失,所以异常的殷勤,让天子用膳,自己则是去了膳房。

这会子膳房里已经忙叨完了,因着天子和郑伯寤生都没有用夜宵的习惯,所以膳房做了晚膳,今日一天的工作就算是做完了,膳房自然没有什么多余的食材。

祁律进了膳房,大体浏览了一遍,想给天子做卤煮火烧是不可能的了,没有大肠,而且熬老汤也费时辰,等祁律做完卤煮火烧,怕已经过了子时,天子可能是吃不到的,只能给小土狗吃……

而且天子已经有晚膳了,祁律便打算做一些甜甜的吃食,给天子做饭后甜点,吃一些甜的东西,心情也会大好。

祁律琢磨了一番,立刻将苦菜,也就是这年头的茶叶弄来一些,然后放进水煮沸,煮出一些茶水来。又弄了牛奶过来,熟门熟路的做成了奶茶。

奶茶这饮品,祁律以前是做过的,这年头苦菜是入菜的,不怎么沏茶,“化人”也不饮牛奶,这两样“勾兑”在一起当真十足新鲜,只要是喝过祁律做的奶茶之人,没有说不好喝的。

不过今日祁律并不只是做一个奶茶,而是要做……奶茶水果捞。

膳房里放着一些水果,看起来十足新鲜,什么大葡萄、紫柰、梨子等等,因着之前祁律总是做水果派,所以膳房里专门准备了水果。

祁律把水果拿过来,切成小丁,葡萄剥皮,还去掉核子,将这些丰富的水果一股脑全都放进小豆。又将奶茶投入几块冰凌,等待奶茶变凉之后,倒入盛放水果的小豆。

丝滑的奶茶,五颜六色的水果沉沉浮浮,一眼看上去只觉五彩缤纷,好不漂亮,十足的养眼,也能催发味蕾。

祁律做好了简单便宜的奶茶水果捞,端着精美的青铜小豆,便往自己的屋舍而去了。

祁律回去的时候,天子刚好用了晚膳,祁律笑眯眯的将小豆放在案几上。天子奇怪的说:“太傅,这是……奶茶?这饮品寡人以前饮过,为何要用小豆?”

饮品一般都用羽觞耳杯来盛放,而小豆则是盛放吃食或者汤水之类的东西用,盛放饮品有些不伦不类。

祁律则是说:“天子只说对了一半,这的确是奶茶,但又有不同。”

天子心狐疑,仔细一看,这奶茶里似乎还“埋着”东西,便拿起配备的小匕来,舀了一下奶茶。果不其然,里面真的有东西,稍微一舀,哗啦一声,紫色的野葡萄被奶茶镀上了一层柔光。

还真别说,平日里天子不喜食水果,但是日前吃了祁律做的水果派,便喜欢上了水果派这种水果的吃法,如今又看到了新鲜的奶茶水果捞,只觉得十足有儿。

天子将小匕放在唇边,尝了一口,就着香甜的奶茶,奶茶润滑,口味浓郁的很,水果伴随其,给甜蜜的奶茶加入了一点点酸涩的味道,层次感更加丰富。第一口吃下的是酸甜野葡萄,第二口吃下的是清甜梨子,第口吃下的则是绵软紫柰,每一口味道都不一样,果然有的很。

天子一口气喝了大半碗,这才来得及说话:“这奶茶配着瓜果的滋味儿,竟然如此般配,而且十分解腻清口。”

姬林刚用了晚膳,吃完之后正觉得口有些油腻,这奶茶水果捞清甜的很,又带着一点点酸涩,膳后食用一些,滋味儿说不出来的好。

祁律看着天子美滋滋的吃奶茶水果捞,立刻扬起一个胜利的笑容,心说哄天子,本太傅是专业的……

祁律去圄犴探看了孟阳,这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太子诸儿耳朵里。太子诸儿本觉得孟阳是自己的死士,完全不需要担心,但奈何祁太傅竟然亲自去圄犴探看了孟阳,而且还亲自理膳给孟阳食,据说孟阳把太傅做的甚么甚么卤煮全都食了个干净。

太子诸儿这个人生性多疑,别看他年纪不大,但是心眼儿很多,听说了这件事情之后寝食难安,生怕孟阳投靠了祁太傅,把自己给兜出去,如此一来,没能扳倒公孙无知,自己反而被拉下马去,得不偿失。

太子诸儿寝食难安,找来了身边的从者,说:“祁太傅这些日子总是去圄犴,伎俩多得很,那孟阳虽然是我的死士,那恐怕他变节,还是早作打算的好……”

从者立刻说:“太子,您说该如何是好?”

太子诸儿眯着眼睛,眼神狠戾的说:“孟阳这个人是留不得了,找些信得过的人,务必……以除后患,脚干净一些。”

“是,小臣知道了。”

……

“孟阳!你这个王八羔子!”

“阴险小人!本公孙待你不薄,你竟然陷害于我!”

“别让我出了这圄犴,一旦出了这圄犴,本公孙亲捏死你!”

公孙无知扒着牢房的栅栏,嗓子已经喊哑了,仍然孜孜不倦的怒吼着,倘或不是有栅栏阻隔着,公孙无知恐怕会立刻冲出去掐住孟阳的脖子。

反观孟阳本人,他坐在牢房之,四平八稳,甚至闭着眼目,一张脸面看起来十足寡淡,没有任何感情,也没有任何血色,若不是他的胸口随着呼吸仍然在微微的起伏着,公孙无知怕是以为对面的牢房,关的是一个死人!

孟阳对于公孙无知的谩骂,一点子反应也没有,仿佛老憎入定。

公孙无知骂的嗓子疼痛,捂着自己的嗓子说:“牢卒?牢卒呢!来人,给本公孙弄些水来!”

牢卒也不敢得罪了公孙无知去,谁不知道公孙无知乃是齐侯禄甫最宠爱的小辈儿,连太子诸儿都比不上公孙无知。现在公孙无知只是“疑犯”,还没有定罪,因此牢卒得罪不起公孙无知,立刻一打叠的说:“是是是,小人这就去给公孙弄点水来。”

没过一会子,牢卒捧着一只耳杯,小跑着进来,刚要打开牢房们,突然“嗬!”一声惊呼,伴随着“哐当”的巨响,盛满水的耳杯竟然砸在了地上,跳起半人高,水珠飞溅,那端着耳杯的牢卒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倒在地上,昏厥了过去。

牢卒倒下来,公孙无知瞬间便看清楚了,牢卒的身后,竟然站着一个黑衣人。

那黑衣人将牢卒打晕,动作非常灵力,不知什么时候走入了圄犴,竟没有一点子声响。

“你是甚么人?!”公孙无知断喝。

黑衣人没有说话,也不搭理公孙无知,转头就往孟阳的牢房而去,“哐!!”一声巨响,直接将牢房的牢门砍断。

孟阳听到骤变的声音,这才睁开眼目,但是他仍然十足平静,只是看了一眼那黑衣人,并没有太多的反应,一张脸面还是一如既往的寡淡,没有多余的表情,似乎什么事情都无法令他动容。

孟阳没动,只是淡淡的说:“终于还是来了,主上是来送孟阳上路的么?”

他说的是问话,但语气无比笃定,似乎不需要黑衣刺客开口,他就知道,那黑衣刺客是谁派来的人。

孟阳也没有打算躲闪,气定神闲的坐在肮脏的牢房之,闭了闭眼睛,没有再说话,似乎已经等待着本该属于他的死亡。

“你是甚么人?!”公孙无知看到黑衣刺客闯进孟阳的牢房,立刻大喊起来:“来人!!牢卒呢!有刺客!牢卒呢!?”

只不过公孙无知喊了好几声,竟然没有一个牢卒冲进来,圄犴静悄悄的,仿佛一共就他们四个人,一个晕倒在地的牢卒,一个黑衣刺客,还有任由黑衣刺客宰割却心如止水的孟阳。

“你干甚么!?放肆!”公孙无知使劲晃动着牢房的牢门,发出“哐哐”的声音,大吼着:“谁让你来的!你放肆!本公孙让你住!”

公孙无知眼看着没有牢卒冲进来,立刻摆出十足的公孙架子,但是那黑衣刺客连理会公孙无知都不理会一下子,提着兵刃,走进孟阳的牢房。

“孟阳!!”公孙无知大喊:“你是痴子吗!?快跑啊!”

任由公孙无知怎么喊,孟阳都没有动,只是淡淡的说:“动罢。”

孟阳的一辈子或许就这么短,短短的二十几年,前十几年他是要被斩首的罪子,而后十年,他是潜伏在公孙无知身边的细作,或许是这样的日子,他已经过的够了。

公孙无知看到孟阳不动,更加猛烈的摇晃着牢门,牢门坚固,公孙无知又没有兵刃,根本无法砍断牢门,他的目光一掠,突然看到晕倒在地上的牢卒。

牢卒身上露出一个边缘,是兵器!公孙无知连忙蹲下来,伸去抓那别在牢卒身上的兵器。

黑衣刺客走进孟阳的牢房,径直来到孟阳身边,一句话也没说,仿佛是一个哑子,举起兵刃,直接兜头劈下来。

“嘭”就在这一瞬,一个黑影突然冲过来,猛地撞在黑衣刺客身上,一声巨响,那黑衣刺客根本没有防备,被撞的一个趔趄,后背狠狠砸在牢房的墙面上。

孟阳听到响动睁开眼睛,那寡淡的面容竟然露出吃惊的表情,方才冲过来撞翻黑衣刺客的,竟然是公孙无知!

公孙无知冲出牢房,大步冲过来,一下将黑衣刺客撞翻在地,猛地暴起,竟然和黑衣刺客扭打在了一起。

孟阳没想到公孙无知会突然杀出来救自己,毕竟孟阳指证了公孙无知,陷害了公孙无知,害得他在牢房受苦。

那黑衣刺客被公孙无知按倒在地上,但很快开始反击,两个人近身肉搏,扭打在一起,就听到“嗤!!”一声,很短促,声音并不大,但孟阳听得清清楚楚,紧跟着是公孙无知“嗬……”倒抽一口冷气的声音。

一股子浓烈的血腥气弥布而来,弥漫在阴暗潮湿的圄犴之。

是血!

公孙无知的血!

“公孙!”孟阳一向寡淡,毫无表情的脸面突然龟裂了,霍然从牢房的地上站起,快速冲过去。

公孙无知和黑衣刺客扭打的动作突然停顿住,公孙无知的身子一抖,快速染满了鲜血,被那黑衣刺客猛地一推,“嘭!”一声直接向后仰去,跌倒在黑暗的圄犴。

孟阳看的清清楚楚,公孙无知的胸口上插着一把短剑,前襟一片血红,还在快速的弥漫,公孙无知的呼吸短促而急促,仿佛喘不过气来,大口大口的粗喘着,死死握住扎在自己胸口上的短剑。

孟阳冲过去,一把抱住跌倒在地的公孙无知,一时有些足无措,说:“公孙!公孙?来人!!来人!医官,医官在何处!?”

孟阳平日里素来很持重,做什么事情都有条不紊,游刃有余,而如今,他那种持重终于崩裂了,土崩瓦解,瞬间粉碎,什么也不剩下。

孟阳觉得自己的脚恨不能比公孙无知的体温还要冰凉,颤抖的厉害,第一次,他感觉到了惧怕。无论是身为罪人,即将被问斩之时,还是宫刑入宫之时,亦或是被太子诸儿送到公孙无知的身边做细作之时,孟阳从来未有惧怕过甚么,因为孟阳知道,自己已经一无所有,根本无需惧怕。

而如今,孟阳有了惧怕的东西,他竟然无比的惧怕,惧怕的浑身颤抖,脑海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到。

随着孟阳沙哑的大喊声,就听到“踏踏踏”的脚步声快速而来,竟然是祁律!

祁律和天子正好来到圄犴,刚一进门就听到孟阳的大喊声,虎贲军快速冲进来,那黑衣刺客想要逃跑,但是根本来不及,仿佛自投罗网,一下冲进了虎贲军的包围,瞬间被虎贲军押解下来。

“公孙!”孟阳死死抱住公孙无知,不知是在安慰公孙无知,还是在安慰自己,说:“没事、没事的……医官马上便来了,公孙勿要闭眼,勿要闭眼……”

祁律立刻说:“快,去找凡太子!”

虎贲军冲出去,很快带着凡太子冲进来,凡太子也来不及行礼,立刻查看公孙无知的伤势。

凡太子的双,还有白色的一进也被染成了红色,一片片触目惊心的血红,孟阳催促的说:“快、快给公孙止血!”

凡太子检查了一番,却突然镇定下来,脸色平静的说:“不必了。”

“甚么叫不必了?!”孟阳赤红着双眼,瞪向凡太子。

凡太子的声音依旧平静,说:“没得救了。”

“不可能!”孟阳的胸口快速起伏,仿佛有一团火焰在心燃烧起来,而凡太子的话就是一锅热油,兜头浇在了孟阳的怒火之上,孟阳一改平日里恭敬持重的模样,怒吼着:“不可能!救他!救他!!给他止血!”

公孙无知的身体颤抖的厉害,血水染红了双,颤抖的握住孟阳的掌心,孟阳掌一颤,整个人仿佛是泄气的皮球,瞬间从暴怒回归了冷静,颤抖的回握住公孙无知。

孟阳的嗓音沙哑到了极点,说:“为了孟阳这个细作,公孙……不值得。”

公孙无知气息奄奄,似乎因着失血过多,力气也随之流失,嗓音很微弱,说:“你是……是……我、吕无知的人……”

说到这里,孟阳的心一滑,突然感觉掌心一轻,公孙无知的已经松开了,“啪!”一声落在地上,背敲打在被血水阴湿的牢房地砖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随着这一声轻响,公孙无知一动不动的倒在孟阳怀里,没有了生息。

“公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