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离姑娘出事了!”陈掌事匆匆赶到,“离姑娘坐诊的时候突然口吐鲜血,腹部好像还受伤了啊!”医馆乱成一团,陈掌事连忙关了门,赶来红府说明情况。 在场的三人一惊!离歌分明就在这里,那在医馆的是? “是以歌!”张启山立即想到这一点,“那离姑娘呢?”他问陈掌事。 “正在送回来的路上……”陈掌事还没说完,张启山就大步朝外走去,“我去接以歌,你们好好看着离歌。” 从小柏手里接过以歌,张启山身上气息极冷,冷硬的脸庞让小柏一句交代的话都没敢说…… “两个人的情况是一样的,伤口的位置也是一样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二月红皱眉,一脸凝重。 “陈皮,你刚刚说,离歌是鬼?”二月红看向一身鲜血的陈皮,询问道。 陈皮却闭口不言,眼睛盯着离歌,像是没有听见二月红的询问一样。 “陈皮!你现在必须将你知道的说出来,否则谁也救不了她们!”二月红见他这副沉默的样子也急了火。 “小磕巴她,害怕阳光,所以在有太阳的时候她要打伞,小磕巴说,她没有温度,没有脉搏,小磕巴她,她说她好像是鬼,她说她不想害人……她想回去……”陈皮低着头,地上可以看见他的泪渍。 他心中还是有些许埋怨的,但张启山是师父多年来的至交好友,师父帮着他也无可厚非…… 二月红沉默了,离歌没有坏心,他知道,他知道,那是个好孩子…… “以歌是在唐代宗贞懿皇后独孤氏的玉棺里醒来的,”张启山低声缓缓道,陈皮蓦然抬头看着他,嗓音沙哑,“小磕巴,我是在玉棺上看见她的,她就坐在玉棺上!” “陌姑娘没有说什么吗?”二月红看向张启山,询问道。 “她是个慧黠的女子。”张启山摇头,看着床上并躺的两个一模一样的女子。都是同一个地方出来的吗?张启山在思考,可怎么想也没什么头绪。 “小磕巴要醒了!”陈皮一直紧盯着离歌,自然是最先观察到离歌的睫毛在颤抖的。 张启山连忙去看以歌,却失望的发现她似乎还在昏迷状态…… 离歌睁开眼睛,有瞬间的恍惚,但很快就回神了,脑海里仿佛还残留着那种痛苦,她下意识的一抖,坐起身来,看见陈皮就瘪瘪嘴,“陈,陈皮,刚刚,好痛!” “不痛不痛!”陈皮连忙冲到床沿边上,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你刚刚说,‘刚刚痛’?”她刚刚还自己坐起身来了! “嗯!”离歌点头,然后摇头。“现在不痛了!” “难道说,伤口都好了?”陈皮猜测的开口。 “嗯!”离歌点头,拍了拍肚子,“都,都好了!不痛了!” 这是怎么回事?二月红与张启山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见了困惑。看来只能等陌以歌醒来啊…… 以歌只觉得自己做了好长好长的一个梦啊!从一个胆怯有些磕巴的小豆丁,到学会用微笑掩盖情绪的少女,数年来一直努力压抑负面情绪的自己,一直不忘修心的自己,一直隐忍的自己…… 像是过了百年,她才终于忍不住爆发了啊!因为他们,动了她最重要的人,以笙。 原来,你真的是姐姐啊,以笙…… 原来,我学做饭是为了你啊…… 原来,种下双生,是为了你啊…… 原来,撕裂天空,是为了你吗? 那,我为什么会忘记呢?会忘记对我如此重要的你呢?以歌疑惑不解,这个梦,是她曾经的记忆,可是她分明记得,自己是在一座墓碑前喝下的忘忧…… 能记起你,也挺好的,或许时机未到,我还忆不起其他的,但至少,我知道,陌以笙,你是我的姐姐,我知道,我是谁……哪怕我,并不想知道…… 以歌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临近黄昏了,她按住腹部还未痊愈的伤口坐了起来,看着窗外瑰丽的晚霞,脸上带着一丝莫名的微笑。 “陌小姐,你醒了?”二月红有点惊讶,他看着以歌按住伤口的手皱了皱眉,“陌小姐的伤口没有好吗?”离歌的伤,分明已经痊愈了…… “这是谁包扎的?包扎的好丑……”以歌嘶哑的嗓音说出这样的话让二月红忍俊不禁。 “是府上丫环包扎的。”二月红脸上带着如沐春风的微笑,“陌小姐还好吗?”的确与离歌一模一样,只是神态却不怎么相像啊…… “张先生呢?”以歌看着二月红的眼睛,问道。 二月红面上有点惊讶,想起张启山对以歌的评价又低叹了一声,果真是个聪慧的女子!“佛爷还在外面呢。陌小姐你这是要……”他看着要下床的以歌连忙阻止。 “陌小姐你身上还有伤……” “无碍,小伤。”的确是小伤,内伤已经痊愈,只是刺穿腹部的武器上带着些许魔气,所以愈合的会慢一些,以笙这次,又是遇上了谁呢?以歌心里想着,不管遇见谁,她都会帮她将所有的伤害都挡下来! 竟认为这是小伤吗?二月红叹息,明明是一个弱质纤纤的女子,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他扶起以歌,“佛爷在厅外。” “佛爷?”以歌蓦然想起张启山家里院中的那尊大佛,“是因为那尊大佛,所以才叫佛爷的吗?” “陌小姐也可以这样理解。”二月红轻笑,并没有开口多做解释。 “张先生是佛爷,那你又是什么爷呢?”以歌笑吟吟的看着二月红,眼中有着明显的狡黠。 二月红像是从未被女子捉弄过一般,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在下二月红,长沙人都唤我一声二爷。” 天下竟有姓二的吗?以歌心中嘀咕,并未问二月红这个失礼的问题,虽然她的确很好奇。 走进大厅,气氛凝滞的奇怪,张启山和陈皮对峙着,离歌躲在陈皮的身后发抖……二月红叹口气,真是不让人省心啊! 以歌几乎是第一时间就看向了离歌,那个与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 陈皮看着以歌,眼中满是震惊,这就是从玉棺里醒来的女子吗?真的与小磕巴一模一样啊!等等!如果小磕巴是鬼,那她的身体又在哪里?这个女子到底是谁? 离歌看见以歌却是从陈皮身后站了出来,陈皮就那样看着她缓缓走向以歌……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两人身上……两个,一模一样的女子身上。 “除了以笙,没有人会和我长得一样。”以歌缓缓开口。 “你什么意思!”陈皮不喜欢以歌,因为他在她身上感受到了威胁,那种,会将小磕巴带离他身边的威胁感。而她现在说的话,是在说小磕巴不配与她长得一样吗? “我只有一个姐姐,以笙。”以歌并没有因为陈皮恶劣的态度生气,而是微笑着解释道。 众人皱眉,他们都在离歌口中听见过这个名字…… “至于你……”以歌伸手拉住离歌的手,陈皮惊恐的发现,小磕巴的手完完全全没入了以歌的身体! 他连忙上前拉住离歌的另一只手,想要将她从以歌的身体里脱离出来。 张启山和二月红看着这种情况也是惊讶至极。“这是……” “她,只不过是我的一缕执念罢了……”以歌叹息,她看见离歌的一瞬间就可以确定,她是她的执念。 “你,想做什么?”以歌看着离歌,柔声问她,如果她没有想错的话…… “我,我想做个,好,好人……”离歌局促不安的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以歌抬起头,眼泪顺着眼角滑下……果然啊……才被关进幽浮宫的她,满心以为,只要自己做个好人,就不会被关起来,就不会是自己一个人……她以为,他们真的是担忧天下苍生,真的是怕她伤害到别人才将她关起来的…… 那时候的自己,就是这样,跪着乞求他们,一心卑微,满身尘埃。她想做个好人,她要做个好人……但是没有人给她机会,没有人试着去理解她,帮助她…… 而就是在那一年后,以笙闯入结界,触动禁制,损伤了心智,他们才勉强同意以笙可以出入幽浮宫…… “别,别哭……”离歌看着以歌的眼泪竟也跟着落泪,她指着自己的心口处,哽咽道,“这里,难受……” “我的执念……”以歌咽下喉间的酸涩,“执念,就像是鬼魂一般,不可以在日光下曝晒,没有温度,没有心跳,没有脉搏……就像是留存在人间的幻象一般,”是那个,还没有被关进幽浮宫的我,是那个,胆怯又磕巴,被以笙保护着的我…… 以歌看着离歌有些恍惚,长不过执念,短不过善变,原来,自己一直都还有这样一份天真的执念吗?要做个好人?可是啊,即使我是个好人,他们也不会放过我的…… “小磕巴不是幻象!”陈皮难以接受这个真相,他看着以歌,却不能再像之前那样讨厌她哦…… “当初要是有人这样站出来挡在我的面前该多好,”以歌看着陈皮,自嘲地笑笑,“可是啊,万事都没有当初……”当初除了以笙,剩下的都是惧怕,恐惧,厌恶,以歌低下头,有些迷茫,明明她,没有伤害过他们啊…… “所以,你们其实是一个人?”二月红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他看向以歌,求证道。 “嗯~离歌,离歌,是离开了以歌吗?”以歌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她是我的一缕执念,是当初的我,而不是现在的我。” 她终究还是被关进了幽浮宫,被打入了锁魂钉,被封印,被幽禁,她终究还是明白了,即使她是个好人,也不会被放过的事实,她终究,还是逃离了那个时空…… 离歌不是陌以歌,她只是陌以歌最天真的一份执念罢了,仅此而已。 “所以她不会和你融为一体?”陈皮连忙追问道。对于他来说,这才是最重要的啊! 以歌看着陈皮挑了挑眉,突然就想逗逗他了,“那可不行啊!万一我没了这份执念,不想做个好人了怎么办?要知道,我要是不做个好人,那可是很可怕的事情哦~”以歌说到最后,口气幽幽,竟有了种阴森森的感觉。 “嘁!谁管你做不做个好人?”陈皮嘲讽道,他要的是小磕巴,可不是陌以歌。 “可是,她是曾经的我啊!你怎么知道她以后不会变成现在的我呢?”以歌一眼就看穿了陈皮的想法。开始补刀。 “你!”陈皮想要走上前去,却被离歌挡住了,“小磕巴,你让让。” “不,不,她在哭……”离歌指了指心脏,好难过…… 陈皮一下就熄了火,好啦好啦!看在小磕巴的面上…… “那伤是怎么回事?”张启山看着她一直捂在腹部伤口的手,见她看过来又转过头补充道,“离歌身上的伤已经痊愈了。” “这个啊,是秘密!”以歌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唇上,“她只是我的一缕执念,受伤程度自然不能和我相比。” 二月红看了看陈皮,幽幽道,“也就是说,日后陌小姐你受伤,离歌也会跟着受伤了?”陌以歌这伤来的蹊跷,但她却不愿意说明,这是为何呢? 陈皮一惊,恶狠狠盯着以歌道,“没错,你若受伤,小磕巴也会跟着受伤!”她怕痛!陈皮却突然想到,小磕巴怕痛,可是陌以歌却安之若素……她说过,小磕巴就像是曾经的她……那,她现在,她受的伤比小磕巴还重,可是…… “那没办法啊,谁让她,是我的执念呢?”以歌像是不在意的耸肩,“不然,你让她回到我身体里?”她戏谑的看着陈皮。 “你!”陈皮横了她一眼,拉着离歌的手不放。 “对了,我首先要澄清一点,”以歌看向张启山,“我呢,的确忘记了很多东西,只是刚刚受伤之后才想起来的,有些事情我并没有说清楚,因为没有什么必要了,你信我也好,不信也罢,我都无所谓。” 她看着离歌,蓦然想起了很多事情,她曾经很在意别人,她想要被接纳,被喜欢,她用微笑遮掩住了一切,但是呢,即使她救了很多人,即使她那么努力压抑自己的负面情绪,可是啊,在她身份真相大白的一天,她得到的,还是石头,还是谩骂,是厌恶,是背叛…… 她不喜欢被误会,不喜欢被欺骗,不喜欢被背叛,不喜欢被抛弃,她有好多好多的不喜欢,所以,一开始就要说清楚,否则最后受伤的,还是自己,她已经遍体鳞伤了,她不愿意再添新伤了。 张启山凝视着女子唇边意味不明的笑,蓦地感到心烦,其实她还是没有说明,她到底是什么人,什么样的人,才会有这样的执念,又是什么样的人,才会这般自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