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锋离开后,他便立刻拿起纸笔,写了起来。很快,那短小的纸张上,便布满了字迹。他将这信放于小木筒封号,绑在一旁正吃着东西的飞鹰之上,绑好后,他拍了拍那飞鹰,似是安抚,言道,“这封信,你必得送到那人手里。一切,都靠你了。”这飞鹰,跟家族里那些可不一样,它是白色的,是他多年前在山谷中捡来的。这鹰颇有灵性,养了许多年,对于他来说,像半个孩子。
那鹰吃完了东西,回头看了看他,便朝天际而去。
南唐皇宫
昭华殿
“娘娘,奴婢打听清楚了。”绮香近乎是跑着进来的,不出她所料的是,娘娘早就将殿内的人打发得一干二净。所以进来时,她便顺手将门带上了。
纯妃正绣着衣物,见她进来便赶忙走上前去,握住她的手,言道,“怎么样,打听到什么了?!”她的神情,颇为紧张。
绮香缓了缓后,方答道,“奴婢照您说的,先拿着令牌出了宫便直奔府邸后,又去了趟城中村。进了府,奴婢仔细询问了府中的小厮。他们皆称,今日无论是老爷还是二位公子,都同往常一般,在府中温习品茶听戏,甚少出门。对了,大公子最近似乎对习武颇为上心,他在此事上花的时间,比往常多很多。出了府,奴婢便以最快的速度进了城中村打听,村中人员繁杂,本来奴婢没那么快得回。可谁想到那么碰巧,就这样碰上了一位叫舒娘的人家。据她说,她附近有一户人家,是一家四口,家庭美满。可是不知为何,昨日忽然举家搬迁,今日起便连人都未见到,整个屋子都空了。更奇怪的是,搞得像没人住过一样。”
“娘娘,您让奴婢查这些,是为什么呀?!”绮香言明所查内容后,也将自己心中的疑惑和盘托出。
纯妃瞧了她一眼,眸中神色难辨,叹息道,“我是想确认,到底是谁有意对付霜儿。”
“那....是谁?!”绮香问道。
“是陛下。”纯妃小声肯定道。
“陛.....”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绮香的声音也小了下来,她小心翼翼地言,“娘娘,您是不是猜错了,陛下对公主殿下这么好,怎么会派人对付她呢?!”纯妃给出的答案,实在让她无法理解,而原先的疑惑,也更深了。
“如果是贤贵妃的话,那么,霜儿不可能全身而退;如果是安府的话,那霜儿此次,定然活不下来。”自家府邸的话,那么为了筹办此事,就定然会动用到她那堂弟,但从绮香查到的情形来看他们是不打算沾此事了;贤贵妃的话,就更简单了,她一动手,风家那位公子自然坐不住。那位可不是好对付的主儿,一出手,哪还有霜儿活着的道理。
“娘娘,奴婢不明白。”绮香思来想去,还是不懂。纯妃看着她懵懵懂懂的样子,言道,“你不必懂,你只要明白,这一次,我们只管配合便好。”她思虑了会儿,方看着那宫门道,“绮香,这阵子,你只管对外报称本宫病了,若有人来探,只管闭门谢客。”
“娘娘,奴婢听说,明日大皇子便要被接回宫中了,您......不去看看吗?!”绮香犹豫言道。
大皇子这三个字,使纯妃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只是她知道,现下不是出门的时候。既然安府决议避开此事,那便应该躲得更远些。这个时候,谁上蹿下跳得最厉害,陛下便会对谁下手。枪打出头鸟这句话,她还是明白的。
“本宫替陛下保住了他的孩儿,且,夜儿本就得他重视。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叫夜儿丢了那条命的。你.....近段时间派人盯着些崇政殿,本宫要尽可能地知道,关于夜儿的所有消息。”
“诺。”
延雪山脉内部
龙衡钰牵着龙如霜,缓步跟着司徒城彦。这山脉中,崎岖之路倒是不多,但奇特的是,从那洞穴进去后,也不知是这洞穴太长还是这脉中根本就无出路。现下,已往内部走了许久,除却那光越来越微弱,呼吸愈来愈困难外,他感受不到任何生机。延雪山脉,本就是生于雪山,此处的寒冷,较外头,不知多了多少。因此,走久了,他便觉得自己的手脚都被冻得酥麻。
怪异的是,走在前头的司徒城彦,倒是健步如飞。而他们为了跟上他的脚步,也只能尽力加快速度。只是,自己感觉从内到外,已全是寒气了。这种情况下,莫说再快些,怕是再走下去,连命都要丢在这。
“慢着!”龙衡钰回头,发觉身后挽着他手的龙如霜,眉间已全是冰雪,她的脸已被冻成青紫,那弱小的整副身子,正剧烈颤抖着。当他怒吼停下来的那一刻,她便似再也支撑不住一般,沿着他的手滑下,蜷起了身躯。这时,龙衡钰才发现,龙如霜的整只脚,都已被冰雪覆盖。
明明是不停地走着的,为什么,霜儿脚上的雪会那样多?!他来不及思考,即刻蹲下来,慌张地叫唤着,“霜儿!霜儿!”他的叫唤声一声高过一声,但龙如霜好似听不到一般,只是颤抖着呼吸,一直不回应。他心下焦急,便开始抬手,运用术法。右手间,那蔓延着血腥味的红色,冉冉升起。
“住手!”司徒城彦不知何时站在了龙衡钰的身后,他怒吼道,“你若是用了冥殊的血术,会被这山脉中的寒霜冻成冰雕的!”话音刚落,这洞穴中的寒气张狂地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而它们的落脚点,正是龙衡钰的双手。眨眼间,那血腥气,便被冻成了白红的冰球。与此同时,那寒意,也开始不断侵袭龙衡钰的双手。
这下,司徒城彦不得不出手了。他双眼间染起不屑,右手一挥,那冰球便不受控制地落在他的手中。一落手,他便不断地用手摸索着那冰球,很快,在他不知何时变得如白玉般晶莹剔透的右手的摸索下,这冰球全数化掉并消散于空中。没了这冰球,龙衡钰右手间的寒气,便落荒而逃。
“呵,我还以为你这术法修炼得如何了不得,却没想到,也是个半吊子。”言罢,他便将手作成爪样,放到龙如霜的头顶上方,一转。一寸光,自手心缓缓落下,如一个罩子一般罩住龙如霜。在那光芒的照耀下,龙如霜身上所有的冰雪都退了去,眉间的更是散得毫无痕迹。很快,她恢复了生气。
司徒城彦的这一手,直让龙衡钰看呆了。他回头,瞧着司徒城彦,这才发觉,这脉中所有的冰雪似乎都不敢侵近他,离得远远地。所以,他全身上下依然如进来时一般,干干净净。
“你既有法子对付这冰雪,先前为何不拿出来?!白白,让霜儿同我受了这许多痛处。”前阵子在皇宫受的,让他无论何时做事说话,都把龙如霜看得比他自己还重。因为自始至终他都觉得,自己之所以能有今日,都是因为龙如霜而已。
虽然事实,也正是这样。
“陛下将你们送到我这儿,就是为了磨练你们。若我什么事情都为你们做了,不让你们自身经历。那这磨炼,还有何意义?!”言罢,司徒一拂袖,便不再理会他们,大步朝外而去,边走边言道,“从这儿一直走,便能到楼门。前方,于你们来说,还有很多难。若你们过不去,怕是只能灰头土脸地回去了。”当最后一个字落下,司徒城彦的背影,也消失在了二人的视线中。
云楼
纤云阁
殿中,那女孩把玩着桌上的流云灯,撑着手,很是悠闲的样子。她的眼,与那灯芯一般亮,灯光照应着,隐约透出里头似是流淌着与墨同深的海洋般,深邃迷人的神采。把玩了一会儿,她转眼看向身着粉橙衣裙,在殿中转个不停的女孩。那女孩用一涟蝶钗简单地束着发,这钗应着那身鹅黄衣裙,便透出些清丽可爱来。而那瘦弱纤细的腰肢摇摆间,渐渐地,露出些媚。
她转了许久,忽的停了下来,转过身,朝那把玩灯芯的女孩儿道,“七姐,我急得很,你却很是悠闲,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言罢,她便做出一副很是不满的样子,直径走到那放着流云灯的石桌旁坐下了。
把玩灯芯的女孩儿一听她这样说,便无奈地笑着言道,“明明是你们一听说有人来了,就急成这个样子。怎么现下从你嘴里说出来,却反倒是另一番模样了呢?!”
“七姐!”那原先转着的女孩儿听她这样说,便撇了撇嘴,很不满地言道,“那人来了可不是什么好事。咱们在云楼这么多年,付出多少血汗才打拼到这个地位,总不能一照没看着便被人夺了去啊!”把玩灯芯的女孩儿看着说话的她那张恰似红苹果一般红润细腻,又吹弹可破的鹅蛋脸,轻笑出声。
“你笑什么?!”
那女孩儿看着说话的女孩儿恰露珠般清澈透明的眼底,那抹焦虑,便止住笑,安抚道,“放心吧,便是义父再信任重视她,也不至于会拿整个云楼去赌。你呀,与其操心这些,倒不如好好想想,该如何提升自己的功力才是要紧。再过两日,地狱门的试炼又到了,若你届时再做不到义父的要求,怕是日后,可进不了我这纤云阁的门了。”纤云阁一向是楼之重地,它虽坐落在云楼最偏远的地方,但其背靠延雪山、西临林木山,更绝的是,两山之间的暗道,可直接穿过延雪河山,往域外而去。因此,这纤云阁坐落之下那番盘旋山,一直被视作云楼的重中之重。而能进这纤云阁,亦因此,被楼中人视作实力的象征。
“那怕什么呀!我能进纤云阁,也是我自己打下来的。虽说,我的实力不如七姐你这样高,能一举占据整个阁楼。但在咱们七朵花里,我怎么也算得上号儿了。再说了,只要有七姐你在,岳叔便不会将我轰走的。怎么说,他也得看着七姐的面子嘛。”说到这里,这女孩儿仿佛很有光彩是的,那眼里,都透着亮。
“哎!这次我可不会帮你。”被称作七姐的女孩儿摇了摇手,“这次大姐可吩咐了,不准我帮你。经过这次试炼后,咱们便要再度分配楼阁了。她说,若是七朵花人人都学你这般荒废时光,不学无术,咱们这称号,迟早保不住。”
“听她的作甚啊!”大姐这两个字,好似一下点了这女孩儿的命门,她愤怒道,“她根本就没有资格占着七朵花的位置,不过是仗着自己年长一些,便整天充老大!二姐还好些,虽有些神神叨叨的,但总归有实力在。她,不过是个假把式!”
“闭嘴!何人教你说的这番话!”被称作七姐的女孩儿斥责道,“我说过,若想拜姐妹,咱们就得同心同德!如今,既拜了姐妹,又何有表面一套背面一套的道理!小六,你难道忘了,大姐曾经救过咱们的命。虽说她如今实力不同往昔,但咱们对她的尊重,却不得少。否则,又如何报答她的恩情?!”
“七姐!她那算什么救命之恩呀,不过是替我们挡了几次剑锋罢了,也好意思......”小六看着七姐眼神中的愤怒和警告,便停下了嘴,言道,“哎呀,好了好了。我去练功了。七姐,你可不要掉以轻心,这次楼主花这么大力气,布了那虹林楼,瞧着是用心的。我想,这次来的人,定不是什么等闲之辈。虹林楼荒废多年,离咱们不过几步的距离,若是咱们不当心,怕哪日要搬走的,就是咱们了。”言罢,小六便向外跑走了。
是吗?!小六的话,其实自己也想过,只是一直觉得,来的不过是两个孩童,不可能对她造成威胁。毕竟,不是谁都同她一般,生下来便会法术的。但....小六的话也有道理....
思至此,她便从柜中拿出一面镜子。那镜子外层用银制镜框勾勒出双面云朵的模样,层层包裹着,样式很是奇特。镜面,却很普通。她将镜子放在这石桌之上,挥手一弗,龙如霜和龙衡钰目前的情况,便毫无保留地展现在她眼前。
“既是不同一般的人,那无论如何都得盯着。”那女孩喃喃道。寻找真相之路漫漫,谁知道会出什么岔子,为了以防万一,任何有可能对她产生威胁的人她都得盯着。更何况,这人手上,似乎还带着九转环。她听义父说过,天下间唯一的九转环,藏在楼中。因此,若不是义父相赠,这环,不可能到她手里。
这个念头,令她大为不安。心绪繁琐间,她抬手摸了摸束发的那只钗,钗环间隐隐约约地透出个‘云’字。
“娘....我应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