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顷,三人返回檀镇。
一入镇,竟到处锣鼓喧天,原本稀稀落落的街道,都挤满了人。
三人放眼望去,前方黑压压一片人头,人人喜笑颜开,欢声笑语。接着隔壁左右有人鸣锣开道,人海里出现一行人。四名带头的黑脸大汉,顶着半边面具,身穿红大布衫,分别扛着一个大红灯笼,他们脚下迈步很大,边走边连声吆喝。
“慢着!”
这时,人群里突然钻出一位衣衫褴褛的道长。
他脚踏草履,左手捧功德簿,右手执拂尘,挡在众人面前,登高一呼道:“别演了,别演了!飞来横祸啊!”
“又是你,连续好几天了,烦不烦啊你,滚开滚开。”
“我去你的江湖骗子!”
“坏人财运,天理不容,赶紧走!”
一个抬灯笼的小青年附和着嫌恶道:“喂,臭要饭的,闪边去,别挡道。“
老道长三蹿两跳,甩起拂尘哼道:“凡事总有例外,明明就是你们不懂,无语。七月半,中元节,出来招摇过市,容易中邪。还有,你这软胳膊小矮个的崽子赶紧滚回家找娘去。”
那小青年似是被戳到痛处,抬起的灯笼瞬间上下颠簸,人是颇为不快,眼红一直红到发根。他直言道:“你又懂个屁,有单子便接,怕个鬼。真有鬼的话,不见得他来找我!”
老道长原本就一直盯着他看,见他挑衅发难,忽然一颤,道:“哎哟哎哟,都叫小崽子别来搅合这些浑事了,你看你后背沾上了邪物也浑然不知。”他两眼骨碌骨碌尽在转,举起拂尘指向青年身后道:“你这妖魔,知汝罪孽,速速退散,饶你一命。瞪什么瞪,说的就是你,年纪轻轻就死了,有手有脚的,别作死!”
见他如此声势浩大,青年稚嫩的娃娃脸上闪先惊恐之色。顷刻,他又被老道长后面的几句话,把不安生生地吞回去,怒道:“呸呸呸,我去,死糟老头,胡说八道个什么劲!走走走!再不走,我可揍人了!”手肘子轻轻顶了肩头一下。
老道长气得道:“怎么,有种你再撞我一下!”
一群人在中央拉拉扯扯,街道两侧的观众更多,挤得也越来越困难。有人趁乱踹上老道长两脚,更多的是当做没看见他,一心想要继续演练往前直行。
在心余力绌下,熙熙攘攘的人群,遂最终淹没老道长,他抵挡不住大趋势的游街,遂默默蹲坐在地。
见他落寞蹲在一旁,肖觅率先大叫道:“且慢,这位道长,请您留步!”
闻声,他转过头来,精神抖擞,肖觅瞬间被他落魄中的一点孤高所打动。
老道长正远远望着这边,道:“我就在这蹲着,又没走。”
肖宛觅走向他,摆手笑道:“是的,您说什么就是什么,高兴便好。不过,敢问道长所谓飞来横祸是什么意思?”
老道长带着有点儿拒人千里的冷调,道:“就字面上的意思,临近中元,不好好待在家里,出来瞎闹什么。还有你们这些乳臭未干的雏儿也是,别仗着自己有几分灵力就......喂,旁边那位小兄弟你瞪什么瞪啊,说的就是你,别小瞧我。”
孟泽天道:“我什么都没说,你别自作多情。”
老道长上下打量他们一番,依旧不屑道:“怎么,还是说你们也是来争福地的?”
薛烨轻摆衣袖,道:“或许,我认为道长您的话有误。檀镇那算得上是福地,称不上,算不上。
他这么一说,老道长却蹲不住了,拔地而起道:“此地三面环山,濒临水的发源之处,一是湖光山色、天然成趣,二则和风吹拂,没有严寒,怎就你一人说称不上,更何来算不上一说?
薛烨笑脸盈盈,挥着扇子道:“不瞒道长,我心中认为的福地自然是人与物脱不了干系。这里没什么闲散心处,无人才荟萃一景,无伯乐佳音相配,酒和饭菜亦不香,再多百年不变的景色陪衬,终究了无生趣。”
老道长顿时眼睛一亮,道:“哎呀小兄弟年轻轻轻,见解独特,我记下了。我看你的扇子也不错,借给我瞧瞧......小兄弟,你这扇子卖不卖?我拿我的拂尘和你换,哎哎小丫头,男人说话,别来打岔。”
薛烨还未回话,肖觅挡在他身前,微笑道:“道长,扇子我们不卖。”
老道长道:“为何不卖?你们看不起我的宝贝拂尘?别小瞧它,我不知用它扫了二十年佛祖头上的灰,可沾染上不少神气。”
孟泽天“呵”了一声,道:“你信吗?他一挥扇,你扫了二十年的佛祖就成灰了。”
“......”老道长:“吓唬人吧你......”
其实真不是唬人的,薛烨手中持的那把金银蒲扇别说是变成灰,要连渣都不剩都是动动指头的功夫。
拍了拍其余二人的肩,转过身,肖宛觅道:“时日不早了,道长,既然你说不出别的,那我们就先行一步,就此别过,告辞”
老道长哈哈道:“那你们就走吧,别以为我会留你们。”负手离去,嘴上哈哈间还哼着苦怪的歌谣。
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肖宛觅一阵无语。孟泽天本就对他没什么指望,只道:“这世间上什么样的人都有,一个比一个还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