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被震慑一时无法分辨真假,谁也没想到面对激将法,青烨的态度竟如此理所当然理所当然到他们竟无法反驳。
这还是那个倨傲的衡暝君吗?
白秋听到这些话的刹那,便微微僵住全然忘记了指尖冻到骨子里的冷用力地抓了一下青烨的手。
他
他愿意被她保护。
他需要她。
既然他愿意她再弱也要好好护好他,难道羸弱便要苟延残喘么?她偏不信。
从前都是他保护她她需要他,而于他而言她似乎是可有可无一般她总是为自己的弱小而感到无能为力。
如今她也能为他做些什么白秋甘之如饴。
白秋微微闭目,平复了心情配合着青烨将这些人吓退,她和他一起进入了轿子帘子落下的刹那,白秋便看到青烨身上的障眼法逐渐消散。
他又成了那副可怕的样子。
他对她已经没有防备了只有在她面前才会全然放松任由虚弱的样子展现出来与方才判若两人。
白秋一个哆嗦,握紧他的手,让他靠在自己肩头,牙都在哆嗦“青烨,青烨?”
他奄奄一息地靠着她,长发顺着她的肩头滑落,睫毛紧紧压下。
一动不动,仿佛死去了一般。
白秋仰头,让眼泪不流出来,发出一声哭腔般的抽噎,用力抱紧他,“谢谢你。”
“谢谢你忍着疼出来找我。”
“可是青烨,我只希望你不要出事。”
她剧烈地抖着,不是因为害怕,甚至只是下意识发抖,努力咬牙保持镇定,眼眶里的泪一颗颗地砸在他的脸上,混着血迹。她抬手抹掉泪水,又自言自语道:“等你好起来,一定又要笑话我了。”
可是,这才是第五日啊。
“他们既然逼了过来,一定是有八成把握,即使我们出现,也只能阻止他们一段时间,那暗处之人,一定不会就此罢休。”
因为,这是他们唯一杀死青烨的机会。
过了这几日,他就重新变得无坚不摧,这世上再也无人与他抗衡。
白秋此生从未如此无助过,这种感觉,莫名让她觉得似曾相识,浓浓的无力感让她惶然无助,这种几乎与全天下为敌的感觉,这种退一步就是深渊的感觉。
轿子被魔修抬回了卧房外,白秋让所有人退下,将青烨搀扶进去,然后吩咐一个女魔修,“去拿一个大箱子过来,再准备一套干净的衣裳。”
那女魔修将东西拿来,白秋把青烨扶到床上,笨拙地扒掉了青烨的衣裳,给他换上新的衣裳,然后将满是血的旧衣洗干净,以法术烘干。
她下定了决心,用软软的棉褥铺入坚硬冰冷的铁箱,将青烨放了进去。
“青烨,这里很安全。”她小声在他耳边说:“我会陪着你的,你只需要安心疗伤,不要再出来了,我会担心你的。”
“等第八日到来,你再陪我去泡药泉。”
说完,她便用耳塞阻塞了他的听觉,只有这样,他才不会被任何外界的动静干扰。
她决然地关上了铁箱。
白秋给铁箱落了锁,然后加了一层简单的法咒,封好箱子,让箱子的气息降到最弱。
其实她想把青烨托付给文禹,至少文禹是化神期的修士,比她更能保护他,但她知道,青烨除了她谁也不信,文禹看似极为忠诚,但防人之心不可无,毕竟是杀过无数人的魔修,见到虚弱的衡暝君,也未必不会趁机下杀手。
谁都不能轻易相信。
白秋选了一处靠近广虚境的灵气充沛的地方,将箱子沉入湖底,用充沛的灵气压住他的气息,彻底将他藏好。
没有人知道他藏在这里。
除了她,谁也找不到他。
做完这一切,白秋再拿起了青烨的衣裳,找来一个与青烨身形相似的魔将,让其换上这件衣裳,伪装成青烨,呆在她的屋子里。
为了让这魔将不敢造次,白秋全程握着玉简,与身处魔域的白禾通讯。
一旦她出事,白禾便会第一时间告诉玄狰。
做完这一切,接下来,便是等。
如果幸运,接下来便无数发生,第八日她便将青烨放出来,如果不幸,也不会牵连到青烨。
这是她所能做到的唯一一件事。
“一切看起来并无异常。”救下唐棠后,宋颜看着为唐棠疗伤的江文景,皱眉道:“据说,衡暝君每日都在,白秋出入如常,并无任何慌乱之色。”
“江兄,是不是我们弄错了?”
江文景温柔地为唐棠上药,头也不回道:“不可能,上次一见,我便彻底确定了,青烨当时已是强弩之末。”
宋颜惊讶道:“为何?”
“以那魔头的做派,被人逼上门,还会耐心与人说话么?以他残暴的性子,他早就大开杀戒。”
“只杀一个人,只杀了一个修为最低的人,便是证据。”
宋颜沉默。
不得不说,江文景在这方面的心机,远比宋颜敏锐多了,宋颜此生几乎不曾算计旁人,如今跟着江文景,才发现他有很多自己从前不曾看透的一面
宋颜看着江文景温柔地给唐棠疗伤,时不时柔声问一句疼么,又抿起唇,继续问道:“那我们何时动手?”
江文景冷笑道:“等第七日。”
“那些掌门都心知肚明,即使不杀他,今后也必然被奴役践踏,不如趁此机会一搏,无论那魔头是不是真的虚弱,对他们而言,这都是唯一一个奋起反抗的机会。”
江文景站起身来,眉眼隐在黑暗中,带着一股幽冷的杀意。
如果陌生可怕的表情,让宋颜微微一怔,随即垂目安静地听他吩咐。
“自他成为魔灵,各大宗门战战兢兢千年,不得终日,第七日,无论杀不杀得了他,我们都必须出手。”
“这天,也是时候变了。”
第七日,晨光熹微之时,那些修士果然冲了进来。
如墨黑夜里一缕血红的月亮高悬天空,无尽的魔气在黑夜中蔓延,天地之间皆是沉闷的杀气,血月高悬,朝霞映着天边的云,如一片烧起来的火光。
血月的红光连接着火红的朝霞,映着石阶上的鲜血,天地之间,都似被血色重重浸染。
“刺啦”一声,白秋手中的剑被打飞出去,整个人飞了出去,狠狠跌落在地。
白秋喉间血气翻涌,咬牙咽下一口血,撑着手还想要爬起来,颈间却多了一把杀气凛然的剑。
是江文景的剑。
江文景居高临下地握着剑,剑锋贴在她的颈间,他的眼底皆是嘲讽,“连剑都握不住,做些无谓的挣扎,真是可笑。”
“装得再像,也掩盖不了事实,事实便是今日你与那魔头,一个都逃不了。”
“老实交代他在哪里,可以饶你不死。”
白秋狠狠瞪着他,唇边掠起一丝得意的笑,一字一句道:“你找不到他的。”
“有本事你杀了我,明日等他恢复,你们一个都逃不掉。”
江文景微微一颤,盯着她倔强的眸色,没有说话。
记忆中,千年之前的唐棠,也是这副神情。
刚硬,倔强,死不回头,决然地对他说:“你杀了我便是,我就算死了,你也别想得逞。”
她从前就是这样,不撞南墙不回头,不管他如何威逼利诱,甚至一次次降低底线,甚至不计较她从前与青烨的种种,说只要她肯回头,他一定会好好护她。
她仍旧不肯回头,宁死也不肯。
仿佛让她与他在一起,是什么比死还可怕的事。
如今他又见到了这一幕。
相似的神情,又是一模一样地挑衅着他,为了同一个人。
他从前喜欢过唐棠,喜欢过这么纯粹的她,她并不是坏魔,她甚至是他见过,最善良,可爱,懂事的魔,她纯净得甚至让他自惭形秽。
唯独这一点,总是让他痛恨。
这个白秋也是如此可恨。
江文景的眼底瞬间变得血红,握着剑柄的手背上青筋浮现,恨不得立刻一刀斩下。
但是对上这双眼睛
跟在江文景身后的唐棠怨恨地盯着白秋,一看到江文景迟疑,便连忙道:“师兄!就是她之前口口声声说是师兄你杀了我,如果不是她,棠儿的脸,也不会成为如今这副样子师兄!”
江文景蓦地回神,与唐棠急切的视线对上。
是了。
唐棠就在他身边,他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他蓦地闭眼,复而睁开,眼底一片漠然,对着白秋沉声道:“之前你如何对唐棠,我便如何对你,将你吊在山门处,我倒要看看,他是愿意做一天的缩头乌龟,还是拼死出来救你。”
一边的唐棠露出得意的笑来。
江文景说完,再也不多看白秋一眼,收回剑转身,一边的几位修士走近白秋,正要将她捆起来,白秋撑着地面,慢慢往后挪,警惕地盯着所有人。
江文景可真是好样的。
她决不能成为诱饵,白秋看着转身离去的江文景和唐棠,蓦地开口道:“江文景,你是不是心虚了?”
“唐棠。”她看向那抹娇小的背影,冷笑道:“我可没有骗你,千年前就是他杀的你,他只不过是不敢承认罢了,我好心提醒你,没想到你居然如此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