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后的脸紧绷着,接着舒展开来,露出一个带有威胁意味的笑容。那笑容是让人琢磨不透的谜,就像是摆在面前的青铜杯。一饮而尽之前,你永远不知道。那杯中装着的是断肠毒药。还是让人贪杯的陈酿美酒。
看见这笑容,刘盈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但他不甘示弱。只是提高了警惕心,冷冷地打量着太后,不敢错过太后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那般谨慎,就像是去上林苑打猎,盯着一只狡猾的狐狸,等待着狐狸下一步的计划,也绝不肯乱了自己的阵脚。
吕后的笑容,更加明显,看起来也更加真诚。可刘盈知道,那是极具有欺骗性的笑。
吕后看出了陛下眼中的几分无措。她那笑容更像是一种满足,一种胜利者的炫耀。
吕后带着微笑,终于错开了目光。看向不远处的窗棂。窗子并没有打开。窗外微风习习,彩云摇曳。但窗外的诗情画意,就这样与屋内的两个人隔绝。吕后又瞥向屋内被之前被大火洗礼过的痕迹,欣赏这惊为天人的,因人祸被雕琢的工艺品。吕后环顾四周,看着无比熟悉的长信殿,似乎满足了。她终于淡淡开口。
“陛下所言极是,陛下既然执意为辟阳侯扣上勾引太后的罪名,哀家虽然明知辟阳侯冤枉,但为了陛下的英名,哀家无话可说。可大汉法度公正,礼乐法度不能因人而异。赏罚分明,也不能只罚一人。既然如此,陛下非要整顿后宫,那整个后宫,也该好好肃清一下。哀家之前听闻一些风言风语。说是谭美人和陛下身边的侍卫私通,二人勾勾搭搭,皇宫私下里都传遍了。哀家之前只当是笑话,没有当回事。现在看来,也该好好查一查了。”
吕后顿了一顿,抬高了嗓音,
“子七,你过来!”
刘盈的脸色已经不像刚才那般故作镇定的从容。他刚想出言制止。可子七已经缓缓推开了门,颔首低眉行礼。
“子七,哀家之前听说的,那个和谭美人有染的侍卫叫什么名字,哀家一时忘了,你把他给哀家叫来,不,应该押来,押到陛下面前,让陛下好好审一审。”
子七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陛下脸上的风云变幻。她低眉顺眼。但表情依旧不卑不亢。听见太后的指令。也是泰然处之。仿佛太后吩咐的事情只是让自己去少府取一碗粥那样简单。她恭敬行礼,淡淡回复着说,
“回太后娘娘。奴婢听得也不是很真切。只听两个小宫女说。那侍卫名叫什么宏孺,在少府当值。”
“哀家管他在哪里当值,既然是这未央宫里的人。敢做出这等祸乱宫闱,欺君罔上之事,就不要怪哀家不客气。马上派人把他押到这长信宫来,趁着陛下还在,好好审一审他。还有那谭美人,一并押来。哀家非要问个水落石出才肯罢休。”
刘盈的脸已经开始微微涨红,他显然沉不住气了,他伸手制止了子七,子七会意,也没急着走,而是恭恭敬敬地侍立在一旁。
“母后是从何处听来的这种荒唐无稽之言。仅凭这些不知从何而来的风言风语。就随便给人家治罪!”
吕后惊讶一笑。空笑了几声之后。脸上的笑容迅速退去。他递给子七一个凌厉的眼神。子七知趣地退出,掩上了门。空荡荡的长信宫殿内又只剩下了吕后和刘盈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