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安静 今上与曹不休对峙,陷入僵局。
阮阮躬身上前,捡过地上的茶盏,却同时被人拉住一侧的袖衫。
曹不休在左 今上在右 她夹于他两人中间 被拉锯着。
“阮内人。”
“阮阮。”
今上与曹不休同时面向阮阮道,目光切切。
曹不休蹙眉 拉过阮阮。
今上见了 似赌气一般,也去拽阮阮。他手中力气极大,阮阮诧异瞧他,心下却不由起疑 他看上去病怏怏 不堪一击 怎会如此大力?
一个不好的念头从她心中闪过,她想起她出宫前夕,他的出尔反尔 言而无信 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出的?
阮阮扭头看曹不休 眸中尽是无奈。她向他摇了摇头,示意他忍耐。
伴君如伴虎,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曹不休却沉着脸,面色阴鸷,一双剑眉下,酝藏着深深的怒气 似乎下一刻,便要大杀四方。
殿中之人察觉出他周身的寒气,噤若寒蝉,一时陷入尴尬。
韩玦扭头看过一侧,那里是低垂的铜球香炉,一阵风拂过,发出清脆声响。
若是平日听来,像极了悦耳的恋人絮语,而此刻却似催命音符,格外渗得人心发慌。
炉中青烟袅袅,香味袭人,韩玦手面青筋毕现,手下衣衫,被他无声握出了数道褶皱纹。
那样子的失落,抑制,落入了明皇后眼中,她默默垂首,更抱紧了手中君实。
君实抬头,好奇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明皇后红着眼眶,忙着人将他抱了下去。
大人间的情爱、权利、欲望纠葛,及早地摆在了生在、长在皇室的君实面前。
君实不解,只想着不愿离开今上,他急得大哭,伸长了手臂去够今上,“爹爹……爹爹……君实要母后,也要爹爹……爹爹快点好起来……”
对于君实的呼喊,今上充耳不闻。
有别于他瞧其他女子的目光,他目中有期盼,有依恋,还有不容抗拒的帝王霸道,他惯于用帝王威严向人施压。
阮阮只觉针芒在背,她能感觉到今上的迫切,还有花奴与杨福佳憎恨的目光。
殿中黑压压跪满了人,其中不乏新进宫的小宫娥,她们偷偷地打量着阮阮,眼中竟有一丝羡慕,羡慕她可以得到今上的喜欢。
宫中女子,大都如此,都喜欢做今上的女人。
阮阮听闻,今上荒诞,有一日竟在杜敬业的建议下,玩起了摸人游戏。
所谓摸人,便是将眼睛蒙起,再将数十姿色较好的女子聚在殿中,任由今上去捉,捉到谁,那夜便由谁侍寝。
当年瓮中留蟹,如今放纵自己。
阮阮无奈叹气,她挣了挣,想要从他手中将衣衫抽回。他意态几欲魔怔,她很害怕他下一步会有出格举动。
“别走。”今上察觉到她的动作,更加重了手底的力气,苍白的脸上因为情绪激动起了不正常的潮红。
他抬眸看她,几近乞求般地说道:“自从你走后,我就从不在夜间喝水了,她们总是掌握不住温度,不是太冷,就是太烫。”
他絮絮叨叨,继续说道,“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我在殿里,会想到你立在廊下,我无数次在午夜醒来,开门寻你,可都见不到你的身影,我的心事,再没有人听,我的胆怯,也再不敢说出。”
他情绪愈发激动,“她们都喊我官家,可是我知道,她们想的,都是我的钱财,和我至高无上的权利。她们口口声声说爱我,可是一个个真正爱着的,其实都是自己……只有你,是真心待我的……”
“所以,不要再走了,好不好?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我只要你……陪在我身边。”
今上说罢,紧紧拽住阮阮,迫不及待起身,大步向前,伸展了手臂,想要将她拉进他怀中。
这样狂妄的举动,吓得阮阮连连后退。
“官家。”曹不休见状,忙向前一步,以男人宽厚的后背,像雄鹰一般,将阮阮完完全全护到自己身后。
今上手臂落空,他痴痴呆呆盯着自己的手看一眼,空洞干笑两声。
此情此状,像极了那年宫宴后,吓哭了宗室孩童的磨可乐丑人,也像极了七夕乞巧节街市上,无人问津的傀儡面具,面目可怖。
几声毫无感情的讥笑后,今上突然怒甩衣袖,嘴角下沉,眸中怒色积攒,见者皆惧。
殿中陷入死一般的安静。
“我与阮阮,已定终身。”曹不休一字一句,字字铿锵,落地有声。
“胡说。”今上冲曹不休怒吼,“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俩至今都是分房睡的。”
今上的话,使原本就很尴尬的殿中,陷入了更进一步的低沉。
阮阮与曹不休对视一眼,她心中有觉,待回府后,第一件事,便是要赶紧将十美打发出府。
“没有十里红妆,没有明媒正娶,没有拜过天地,没有送入洞房,算什么成亲,算什么娘子?”
今上面中闪过一丝不屑,用更为嘲讽的语气对曹不休。
“你知道阮内人什么时候来葵水吗?她会不会疼得在床上打滚?你知道她穿什么样的小衣吗?她需要多大的尺寸?”
今上扬眉,挑衅着看向曹不休,面上尽是得意,“朕见过她睡着的样子,无数次。朕还知道,她胸前,有一个小胎记。”
他的话仿若平地惊雷,直接在阮阮耳边炸开。
他说得极其放肆,阮阮却在他的话语中,完全变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