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雍正在擦拭银针,一听这话差点扎到了手指。
“大人何意?”她不解地看过来,“我走了,你怎么办?裴夫人突然消失在青山镇,你不怕引来怀疑吗?”
青山镇风雨欲来,这一点时雍自然看得清楚。
可是,只要对方没有搞清楚裴将军的虚实,也断断不会贸然出手。太子在裴府是一个小书童,平常不打眼,悄悄送走他,不会引人注意,若是裴夫人在这个节骨眼上也消失不见,那就不一样了。
时雍觉得赵胤这么做有点冒险。
“会打草惊蛇的。大人。”
赵胤道:“我自有主张。”
时雍抿唇道:“我不会拖累大人,大人也不必担心我的安危。”
赵胤看了一眼她,平静地道:“有你看着云圳,我放心。”
原来如此。
她还以为是他担心她的安危,这才迫不及待送走她呢。
时雍沉默片刻,想到尚在青山镇的乌婵和燕穆等人,摇了摇头。
“我想与大人共进退。”
赵胤淡淡看她一眼,返身取出一个令牌,递到她的面前。
“带着,关键时候有用。”
时雍低头。
是锦衣卫指挥使的令牌,他们第一次合作对付东厂娄宝全抓“女鬼”的时候,她曾经用这个令牌狐假虎威打砸过得月楼,现下忽然觉得令牌烫手。
“大人既然执意如此”
顿了顿,时雍合拢掌心,“好。”
赵胤的声音松缓下来,“我都安排好了,你不必忧心。去睡吧。”
说罢他躺下去,阖上了眼,睡得规规矩矩,大概是察觉到时雍眼神的注视,眼睑动了动,慢吞吞吩咐。
“记得熄灯。”
同一个深夜。
崇山峻岭间的驿道上,一人一骑纵马疾驰,还未到达驿站,便高声呐喊。
“六百里加急。速速开门!”
驿站大门在寒风中打开。
战马嘶鸣,马蹄嘚嘚而入,刚进驿站,便软倒在地上,哀叫一声。
驿丞帽子歪戴,匆匆赶上来。
“小哥打哪里来?”
驿卒高举封筒,焦急地道:“紧急公文,急送五军都督府,天亮前必到,快些换马”
“天这么冷,小哥先进来喝一杯,暖暖肚子再走?”
“马厩在哪个位置,快些,不得耽误。”
“深夜赶路,极是辛苦。咱们当差的人,自个儿不顾念自个儿,谁来顾念?耽误不了,本驿有最快的马,都早早喂饱了。”
楚王府。
夜灯氤氲昏暗,如同鬼火。
一个身材纤细的女子青布包头,身着民间粗布衣裳,急匆匆上了台阶,环顾四周,叩响门环。
片刻,门拉开,她着急地与门童说了几句什么,很快,王府的侧门打开了,女子的身子闪入黑暗中。
而王府一角的灯亮开了。
“皇叔救我。”
女子入得楚王赵焕的殿内,便直直朝他跪了下去。
楚王衣襟微乱,急匆匆起得床来,只在肩膀上随意披了一件外袍,眉宇间尚有慵懒的睡意。
看到面前低垂着头的女子,他似笑非笑的目光里仿佛有一层说不出的凉寒,“怀宁,你这次捅大篓子了。”
赵青菀抬头,唇角青白,几乎快要哭出来了,“皇叔,青菀只是不想远嫁兀良汗,叫银盏替了我。她一个卑贱女子,能做巴图汗王的王妃,原是享用了福分,我哪知会……会发生这么大的事情。皇叔,如今青苑是没得出路了,父皇若知真相,定不会饶我。我无处可去,皇叔,救命,救青苑一命。”
赵焕冷笑一声,“你当真是昏了头,这么大的事情,也敢自作主张。和亲干系两国邦交,兹事体大,一个不慎将引发战事,生灵涂炭,民不聊生。你堂堂大晏公主,不知民间疾苦不顾百姓安危,满脑子的儿女情长,实在不值得救。”
这话说得极重。
赵青苑脸色灰败,双腿瘫软下去。
“皇叔,你若不救我,侄女便要万劫不复了。”
赵焕忽然轻笑一声,没说话,却仿佛在说她活该。
“皇叔,你当真要侄女死在你面前,才肯出手相救吗?”
赵焕看她许久,摆手。
“我救不了你,进宫去面圣吧。”
赵青菀身子一抖,想到皇帝威严冷漠的面孔,身子绷紧,说得期期艾艾。
“父皇本就不喜欢我,若得知我闯下这等大祸,一定会打杀了我的。”赵青菀突然直起身子,膝行到赵焕身前,拖住他的袍角,“皇叔,求你给侄女指一条明路,我们是亲人,我只有你这个亲人了,皇叔,你要救我……”
赵焕星眸慵懒半垂,许久没有说话。
好一会儿,赵青菀的眼泪都淌湿了他的袍角,才听得他一声轻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