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个月,黛玉都在梅花山庄的书房里,听梅二先生讲解易容之术。
论理梅二先生的本事是远远及不上王怜花之万一的,但他毕竟在自己精通之术上钻研甚深,易容之术又和医道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有他从中讲解,便胜过了黛玉自行摸索百倍。
待到黛玉学得七八成了,梅二先生又生出新文来,叫黛玉自己易容改扮,从他面前过,若他看不出破绽来便算学得圆满了。黛玉也觉得有趣,可连试了几次,都被挑出毛病来,没一次能成功混过去的。
黛玉想想便觉不服气,鼓着嘴道:“你明知道是我,就没破绽也能看出破绽来,怎么是我的毛病?”
其时她轻袍缓带,束发戴了一顶书生巾,扮的是个青年士子。梅二先生便笑道:“我也不说你,你自己来照照镜子,就知道了。”
黛玉心生好奇,走到铜镜跟前一照,见里面的人眉清目秀,打扮的确是个读书人模样,只是一脸气鼓鼓的,分明是小女儿神态,任谁都看出女扮男装来。自己也忍不住噗哧笑出声来。
“你虽然容貌变了,但声音没大改,少年人偶有雌音,也不为奇,但你何曾见过男人会这样鼓嘴巴的么?”梅二先生悠然道,同时伸手指点,“你看你手中折扇,是湘妃竹骨,泥金扇面,这笔山水画亦是不俗,像这样的扇子,只怕一二百两也买不到。可你身上青衫却是最普通的细棉布衣料,手上、腰上一点装饰都没有,跟个穷酸秀才似的,难道不引人生疑么?”
黛玉只道自己这一身搭配十分雅致,正是清高读书人的气象,听梅二先生这么一说,才觉得处处皆是漏洞。嘴上兀自不肯认错,强辩道:“我……我偏不喜绫罗绸缎,不成么?”
“成!有什么不成?”梅二先生咯咯笑道,“你要是个真书生,怎么打扮都成,旁人不过说一声古怪罢了。偏你是个假的,你经得住人打量么?”
“啊?”黛玉一怔,见他目光不住往自己身上瞟,脸颊便热了起来。虽是易容之下看不出来,但尴尬之情已流于神色之间。
梅二先生却正色道:“你生得单薄,衣衫又宽大,本来胸前那里是看不出来的。但你装饰破绽这么多,倘或遇到疑心的,要靠近了试探你,必定掩不住。所以你要不加个袄子将身形遮住,就得扮得病弱些,时时含胸咳嗽两声,也就能混过去了。你道易容之术,只是改换个相貌么?”
黛玉这回便十分信服,心想那王怜花果然也说过,易容要做到维妙维肖,须得连语音举止、身形步法一概改换,难的是“自然”二字。当下收起轻慢之心,专心钻研起来。
如此又过了十来天,黛玉自忖参悟得足够,便又扮了个年轻书生,来找梅二先生。见了面先一举手,道:“小可是姑苏林瑶,见过梅二先生。”
梅二先生听她一口带着苏州口音的官话,虽然还是语声清亮,但比先前已压低了许多,便点了点头。打量她装束时,见已换了一身青色云缎袍,腰间坠着一枚配五彩穗子的金麒麟,依旧是手摇折扇,说不尽的风流态度。
梅二先生便笑道:“敢问林相公为何到此?”
黛玉为这一问,早编了一段故事,一听正中下怀,便道:“小可在本府进了学,因仰慕金陵贡院气象,特来观光的。”
“这么说来,林相公是要赴秋闱的了?”
“正是。”黛玉笑道,“小可原有一门亲戚在京师住着,如今有父母书信,便投到他家去,早晚读书,也好方便赴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