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夭选择原路返回,可来时和过去的截然不同。
陈简总觉得深红密林中有杏黄的眼睛在凝视他们,其他人也有类似的体会,他们一路上走走停停,一有风吹草动便马上探寻周围,但无论怎么寻找都没有鸟的身影。
让人不安的不仅是眼神,还有偶尔出现在路上的干枯羽毛和焦黑鸟粪,无数迹象说明,他们身旁已经有鸟在徘徊,黄哀眠还通过鸟的羽毛认出了许多种类的鸟,据他所说,都是些红、绿瞳的鸟,更高阶的鸟尚未出现。
虽然这个事实能让人宽心不少,可只要仔细一想便能发现,现在的情况比发现黄瞳鸟还要糟糕,红瞳鸟和绿瞳鸟都是低阶的鸟怪,它们打破誓言的概率非常低,连它们都出现在南方,更何况聪明无比的黄瞳鸟?陈简甚至觉得,已经有白瞳鸟潜入进来了。
关于誓言,陈简也仔细询问了黄哀眠,但还是对这个概念模糊不清。
黄哀眠告诉他,人鸟之战过后,黄帝略占上风,与少昊帝在中心山相见,黄帝以百人作为交换,要求有趣的鸟之国不得越过中心山,少昊帝应允,誓言便成立了那一瞬间,南边的天仿佛塌了下来,震天动地,轰鸣直冲云霄,云火压向大地,从此,鸟儿一旦涉足中心山以南,就很可能被云火烧死。
这是一个充满神话气息的故事,可却是发生炼狱的真实历史,陈简无法理解天为什么会压下半截,但听黄哀眠说了此事后,他有意观察北面的天空。
那边的云火的确更高一些
黄哀眠告诉他,在炼狱,有些法则是人类无法掌握的。
这天,黄帝山的轮廓浮现在血雾远方,宁静的东海透露着不详杀气,走在队伍最前的白夭停下脚步。现在她正接受各种刑罚的惩处,没法集中精神,其他人也同样挤出扭曲的面容,有几人则嚎啕大哭。
陈简感到奇怪,大部分身体健全的人都会因忏悔刑而哭泣,黄哀眠却从来没显露这种情况,其他人私底下都在钦佩他的坚毅,有些人还尝试学习他在忏悔刑出现时不动声色,但都失败了
忏悔刑直抵心灵,是无法用意志抗拒的酷刑,就连经验丰厚的白夭面对它也只能用自杀来逃避。
现在也是如此。
刺耳的恸哭和有气无力的哀求。
不必接受忏悔刑的陈简不厌其烦地将伙伴们喉咙割断,黄哀眠则静静地站在一旁,就像在打针时凝视针头刺入血管一样,他无神地凝视着鲜血从众人喉咙涌出。
陈简用余光看着这个奇怪的男人。
他现在在经历什么刑呢
“黄哀眠,”在这里,人们很少区分长幼辈分,大多时候都直呼其名,“你是怎么抗下忏悔刑的?”
难道白夭说的“变态”,就是指这件事吗?
陈简忽然反应过来。
黄哀眠能平静面对所有人恐惧的忏悔刑,确实挺变态的。
黄哀眠听后,露出卡带般的干笑:“哈、哈,我没有抗下。”
“什么意思?”
是某种类似“心静自然凉”的处世哲学吗?也太超现实了。
黄哀眠继续说道:“只要不想,就没事。”
“你之前也是跟他们这么说的吧?”有人曾请教过黄哀眠,那时他说过类似的话。
黄哀眠点了点头:“是。”
“为什么你能不想,他们就会想?”陈简知道这是很愚蠢的问题。
这肯定跟每个人的性格、思维有关。
他只是觉得身边都是尸体,实在太安静,于是没话找话。
“你的问他们了。”黄哀眠微笑道,“我只是,自己能这样,你不明白吗,罗斯?”他的声音压低,红海在他身后汹涌。
陈简忽然觉得黄哀眠有些悚人。
他紧张地笑道:“我当然不明白,我还是还没到接受忏悔刑的地步。”
“是啊,是啊,”黄哀眠癫着脑袋,像个上了发条的人偶,动作僵硬地在尸体边踱步,“还有五分钟,他们就要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