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被白瞳鸟盯着,大家都感到生理上的恶心,从那双只有空白的眼球中看不出任何情感,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白瞳鸟却在前面砌了一道白墙。它既不加速也不减速,始终与他们保持一段距离。
这是陈简头一次遇上白瞳鸟,与秃鹫带来的压迫感不同,它更似一只无法沟通的野兽,就像人类注视蚂蚁搬运食物一样人类可以置之不顾,可以轻轻抬起脚将它们踩死,也可以用力吹一口气把它们吹得狼狈不堪。无论如何,白瞳鸟似乎会对他们做任何事,而且不会有哪怕一点点的怜悯。
这种居高临下的态度让陈简感到耻辱和心慌,如果黄哀眠还活着,说不定能告诉他们这是只什么类型的白瞳鸟,可现在他们只能傻傻地看着,等待它的下一步举措。
陈简其实从黄哀眠那问到过一些鸟国的情报,黄哀眠也毫不隐瞒地告知了,可那些终究是纸上谈兵,真到了实践的时候,他完全认不出这只鸟是什么玩意
它头顶长有高昂的角,和山羊角有几分相像,上面是一圈又一圈的螺纹,整个角的弧度不算明显,有点像童话故事里的独角兽,短而尖锐的鸟喙应该跟老鹰类似,身上的纹路如同花豹,非常艳丽,覆盖厚实羽毛的翅膀正不紧不慢地扇动,使身躯的高度保持不变。头顶云火将它的身体照得艳红,没有灵魂的眼睛燃着熊熊烈火,看起来非常愤怒。
实际上,陈简完全看不出它现在的心情,简直和机器人一样毫无破绽。
看到它身上映照出的鲜艳火光,他才意识到,原来云火已经离地面这么近了。
“它在做什么?”疯子被盯得发憷。“白姑娘,那是什么鸟?”
“不知道,管它做什么。它既然不跟上来,我们就走我们的,等过了黄沉渊它就跟不上来了。”
白夭是最沉稳的人。她没有停下摇橹的双手,也没有加快速度,而是保持与先前一样的频率,像在和白瞳鸟进行一场无声的较量。
黄沉渊是南海的险地,那是一道贯穿东西、绵延无限的瀑布,断崖式的下落将整个南海分为高低不同的两层,如果从黄沉渊底部仰头望去,则会见着一幕相当壮阔的景象。因为落下后就很难上来,又被人们称为“有去无回渊”不过旅人们发明了各种上来的方法,白夭的师傅便是成功者之一。
陈简之前听过白夭描述,想到了层塔蛋糕,但现在可不是像美食的时候,他自己都要变成美食了!
他摇动船橹,怀疑黄沉渊不能让他们摆脱鸟,至少那只白瞳鸟看上去胸有成竹。
他问过白夭,既然黄沉渊导致地势更低,鸟的飞行空间应当更宽广,为何它能拒鸟于瀑布之外?
白夭告诉它,黄沉渊所处地区能吸收万事万物,水被吸出了断崖,连天空的云火也难逃一劫,会被吸向大地。鸟根本无法适应在黄沉渊上空飞行,要么被云火烧死,要么坠海溺水而亡,所以那道瀑布也得到“黄沉渊”的美名让黄瞳鸟沉底的深渊。
听上去对白瞳鸟不适用。陈简当时就想这么说,但担心一语成谶就不了了之。
没想到,白瞳鸟真的来了。
“你知道什么?”从刚才起,陈简就觉得羽民姑娘的状态不同寻常,她格外紧张,仿佛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我……”
钰珉脑袋乱得一团糟,她的精神还没从成长的亢奋中恢复,蛊雕的出现给她泼了一盆冷水,让她认识到自己还是被白瞳鸟踩在脚下的杂种。
她很想向蛊雕大人说明自己坐在人类船上的前因后果,可她畏惧在暴露真实身份的瞬间,三个人类会将她杀死。
蛊雕大人会救她吗?她对此没有把握,他从始至终没传递任何信号。
是被误认为叛徒,所以蛊雕大人不远千里,亲自到这种地方解决自己?
糟了,人类还在问她问题。
钰珉连忙说道:“只觉得很恐怖……”
她本打算装出害怕蛊雕的声音,可转念一想,自己的确在恐惧,不必多此一举。
“是啊,那家伙真让人不爽。”
陈简点头,对她的迟疑答复没起疑心。
恐惧本就是人之常情,何况她一直是这个模样,连自己人都害怕,更别说碰到白瞳鸟了。
他回望船内,想找个趁手的武器以防不测。
为了尽快追上离开的原住民大军,他们连食物都没带,饿死就等着复活,一切以轻便为原则,此刻找不到任何一项可以用作进攻的物品。
陈简随身携带的象牙不知所踪,或许是在搬运黄哀眠尸体的时候磕碰掉了疯子身上还有一柄磨损相当严重的小刀,就连切割动物尸体都是强刀所难白夭还带着几柄小刀、草药和一些杂物,都没法砸向白瞳鸟。
唯二像样的东西是船篙和能够划开急流的船橹。
船篙太长,虽然能远距离打击飞鸟,但准度有所下降,权衡之下,不如将它分成两根甚至三根短棍,近以防身前提是他们需要用到它做武器。
至于四片装在船身的船橹,万不得已可以用上。
水流突然湍急,不远传来撼动五脏六腑的咆哮。
这并非错觉。黄沉渊已近在咫尺。
汹涌的波涛像万马奔腾般朝深渊之底冲去,整个世界仿佛在前面被锋利的巨斧劈成两半,一望无际的海平面遽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下沉的天空和云红,火焰产生的爆裂声和瀑布的磅礴气势混在一起,为本就紧张无比的环境添上一份险峻。
危险随时都会到来,那只神出鬼没的白瞳鸟会藏在声音组成的森林里向他们攻来!
船腹传来水浪啪嗒声,他们身下好像出现了一只巨大的怪物,这艘小船还不够它塞牙缝。
“感觉有什么东西……”陈简以为是错觉。
可白夭反应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