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北枫一笑,道,“习惯了,臣不过是一时改不过来罢了。”大步轻移几步,将摆放在不远处的太师椅拖到御案前,端身落座。 行云流水的动作,落在庆帝眼中不过是放纵,眸中暴戾稍掩,道,“朕不想听。”天下太多人把他当君敬着,当王惧着,当主畏着,不想此时与慕王还是一副君臣模样。 慕北枫会意,同为凤眸的眼底溢着边防将士难以窥得的对兄长的孺慕之情,与庆帝相视,君臣二人俱是笑了。慕北枫道,“兄长,臣弟知错。” “嗯。” 庆帝闻声,眼梢一挑,“冷将军走之后,没见你随即进来,可是出去了?” “不欲听太后与兄长辩驳,便出得偏殿走走,倒是正好见到容华回宫,远远眺了眼就回来了。”他自是不会告诉庆帝他到底看了谁,毕竟那女子才刚刚受了罚。 恰在此时,出去调动宫女、太监的东江已是持了拂尘迈着步履走了进来。近到二人身前,先是对御案后的庆帝躬身,又是对坐在太师椅上的慕北枫问了安。得其回应方反身,道,“陛下。殿外人员已尽数遣离,那名乾宁宫的宫女老奴也打发回去了。冷姑娘与她侍女在外站着,让老奴传话谢陛下隆恩眷顾。” 东江话落,殿内沉默了起来,慕北枫不欲言辞,庆帝更是无视了东江。察觉到诡异气氛的内务总管缓缓行步退到了一侧,确保不会影响到两人的谈话,也不会波及他的老心脏。 “兄长,对冷氏女无心可是…有意。”良久,慕王慕北枫还是开了口,想到殿外那抹倩影竟也得兄长青睐,不觉沉了面色,想将她藏起来,不为外人所窥视。 庆帝闻言,冷眸一嗤,道,“朕已经收回御赐册文。” “嗯。”慕北枫沉了眸,无言。 “你怎知朕欲立沈氏女为后?”终是庆帝不忍苛责慕王,转了话题。 慕北枫眸底划过庆色,转而正了颜色,“冷氏与凌氏对峙多年,若是兄长未掌权时他们的敌对有利于兄长暗处势力的发展,且冷将军对轩辕一片赤诚之心。只是现今时刻,国之大,州府郡县之多,冷、凌两家盘根错节的势力遍及国度。” “嗯。” “冷将军过于刚直,与丞相凌云烈心机方面不可相提并论。而沫旅骑兵沈立,所带骑兵直属兄长,虽与冷氏亲近,但他却可与冷、凌两氏,撑起三足鼎立之势。届时明暗里应外合铲除凌氏这个祸根。” 庆帝颔首,但想得到的是事情万不会如此趁人心意,因为人心最难把控。大手从案上众多奏折中抽出一本,扬手一挥便已是到了慕北枫手中,“看看这个。” 慕北枫接过垂首默读,片刻,略带惊讶的望向案后庆帝,“事无巨细,竟将冷无战在北疆所有行为俱陈列于奏折之上。”虽只有几点是不利的,但放纵营内将士聚众赌博、荒于训练、克扣军饷俱是为将者的大忌。冷无战,大将军王冷靖臣长子。 养不教,父之过。军队纪律不严明,便是身为将士首领的将军的责任。 “此事恐怕没有这么简单…”慕北枫沉吟片刻又道。 “嗯。”庆帝淡淡回复。 ****** 九华殿外。 已是过了未时,太阳越来越大,光线越来越强,虽是春日,然在这日头下站了快三个时辰的冷无心还是有些受不住了。微微有汗珠从额际滑落,一旁连翘焦急的时不时为自己小姐擦拭。白皙的脸颊透着不正常的薄红,原本俏丽红润的唇却是一片白。 “小姐,陛下既已帮你撤走那些宫女、太监,更是遣走了监视咱们的人,说明陛下隆恩。您刚才为何不接受慕王的邀请进偏殿稍作休息呢?” 冷无心闻言桃花眸一抬,瞰了连翘一眼,轻笑,“你这傻丫头,莫不是晒昏了头。陛下与慕王是君是王,不是你家小姐我可随意迎合的。”虽觉自家小姐有些谨慎过头,连翘还是默了声,陪着。 冷无心虚弱一笑,她虽会些拳脚功夫,身子较一般姑娘强些,一站如此久,还是有些吃不消了。 正强自撑着,九华殿门处却是传来言辞交谈声,抬首便见庆帝与慕北枫先后踏出殿门,后随着东江,神色悠然的朝她走来。 忍着身子的僵硬,冷无心朝二人俯身行礼,“臣女问陛下安,问慕王安。”清浅的声音带了丝喑哑。 “嗯。”庆帝眉眼微抬,只淡淡应了声。 “冷小姐起身吧。本王与陛下闲聊片刻且刚用了膳,欲四处走走,姑娘也一起吧。” 冷无心垂首,略去眸中不喜,恭敬道,“臣女愿意。”毕竟再不走走她感觉自己就要老僧入定,直接倒地不醒了。 春意正浓,皇宫之中良辰美景更是不缺,一路走过,清香沁鼻的青草和着泥土的气息。冷无心竟是失了神,她自重生以来便不曾如此放下心防过,此时却在前面还有两个高大挺拔的男子身侧放松了心神。 只是不知为何走的路线却是有些偏了,又一思及那抹明黄身侧的暗紫,恍然明白,慕王回轩都想必还是有些人不知晓的。 只是,庆帝与慕王如此好吗,她上一世入宫为后后见到的慕北枫对庆帝都是抱有气愤、疏远的。 微风拂过,他们竟是走到一假山边上,流水淙淙也唤回了她神游的意识。 一声爽朗轻笑响起,却是慕北枫笑言对她说,“陛下这院子竟这般吸引姑娘?本王唤了几声,你都没听见一般。” 冷无心一窘,面色微红,方发现原来他们已在宫中特建的园林中的一个小亭子里落座,连翘随侍在亭外,东江却是不知去了何处。 略显尴尬的笑了笑,婉言道,“最是春色宜人,臣女是被这园林的精美脱俗摄住了魂,一时失态。还请陛下和王爷见谅。” 慕北枫闻言一笑,眸中尽是调侃,庆帝却始终冷着眸,肃着容,不吭声。只喝着手边的茶,望着园林深处。 一阵脚步声袭来,却是东江从不知明处返了回来,将手中托着的糕点递给连翘。 未上的台阶,便在台下躬身道,“陛下,齐王在外侯着,说是要见您” “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