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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皇宫。

周宝年大惊。

“什么?”

“坠了悬崖?”

小路子头垂得贼低,事儿办砸了,他心虚得很。

连解释都是小心翼翼的。

“是的。”

“奴才跟着他们的马车走,发现有人在对他们下杀手,奴才估摸着是九千岁的人,没敢冒然出手救人。正犹豫要不要去救的时候,他们的马车失控坠了崖。”

“奴才怕惊动九千岁的人,没敢继续跟,就回来了。”

周宝年:“……”

他捏了捏眉头,叹气:“罢了,罢了,罢了。”

左不过一个皮相好的人罢了。

等万岁爷新鲜劲儿过了,也就那样了。

-

苦寒山。

姜得豆一行人在山腰上养病已有一段时日。

沈一杠给的药很管用,她的伤很快就好了七七八八。

胸前的箭伤、身后的板伤,还有手上被醉饮黄泉灼出的溃烂,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治愈着。

沈一杠尤为担心她的身体。

怕她过得不舒心,特意把一直跟他身边贴身伺候的烟雨都留给了她,照顾她衣食住行。

养病期间,姜得豆总是见不到沈一杠。

他很忙,许久回一次苦寒山,回来到她这里坐一坐,说不了两三句的话又快速离开。

她看着他每日早出晚归忙碌艰辛。

也想过帮他分担,他不允许,甚至她想问一下他在忙什么,他也总是避而不答。

他总是说:“好好养伤。”

姜得豆不喜这种感觉。

像是被他豢养的宠物,她试图反抗,他轻声安抚:“等等,再等些时日,等我们回了宫,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哄孩子一样哄她。

“……”

姜得豆没辙了。

她想找点事情做。

“烟雨。”她问烟雨要旧衣服:“我们那些旧东西呢?”

先前患病时她所用过的东西,都被收起来了。

有些是她只用过几次的,扔掉有些可惜。

沸水煮过后,还是能用的。

很普通的一句话。

可烟雨却怔了很久,他磕磕绊绊地说:“那些啊,你知道的,患病的人穿的衣服不干净容易再次引病,像这种我们一般都烧掉的。”

“烧了?”姜得豆追问。

“嗯!”烟雨点头:“烧掉了。”

“……”

对他的回答,姜得豆不信。

烟雨老实。

每每说话时眼神总是飘忽不定,脸红得要命。

他说烧掉时,脸比晚霞还红。

姜得豆没有深究,她相信沈一杠,也相信烟雨。

烟雨许是把那些东西那做了他用。

不是什么有伤大雅的事。

真正让姜得豆感到不安的,是两天后的正午,她隐隐闻到了药香,不是院内经常熬制的草药味,她闻到的那个气息很微弱,像是来自山顶。

“烟雨,你有没有闻到药香?”

烟雨笑着指了指院里的药炉:“有啊,正煮着呢。”

姜得豆摇摇头:“不是我们的,是山顶上。”

“有吗?”烟雨脸色一变,他脸迅速变得通红:“我、我没闻到。”

“……”

午后,烟雨睡下了。

姜得豆趁他休息,轻手轻脚爬上了山。

山顶不同于山腰,山腰只有他们几个住,而山顶人声鼎沸,似是住了许多人,山顶处堆了篱栅,栅栏外有人看守。

看守的人都穿着统一的黑灰色常服,井然有序地围在栅栏旁,腰间配着剑。

像是民间组织。

姜得豆远远看了一眼,便知这不是她惹得起的。

她转过身,轻手轻脚往回退。

她来时没被人发现,下山时却被逮住了。

有巡逻的人揪住她的衣领。

“何人?”

姜得豆正想着怎么脱身,她身后就传来一声低喝:“住手。”

这声音她很是熟悉。

是沈一杠。

揪着她的人立刻将她松开,恭敬道:“沈爷,对不住,不知他是您的人。”

沈一杠把她带到一旁,道:“你怎么来了?”

“……”姜得豆无视他的责怪之意,笑眯眯答:“闲来无事,闻着上面有药香,就来看看。”

“里面都是感染瘟疫的人。”他说:“尽量别上山,同他们少接触。”

“是我们传染出去的?”

“秋季容易闹瘟疫,每年秋冬都有小范围瘟疫的,很正常。”

姜得豆往栅栏里忘了一眼,里面不是正儿八经的房子,堆了许多帐篷。

“他们是附近的患者吗?”

“嗯。”

姜得豆目露赞许:“你收留的?”

他反应很淡:“医者仁心嘛。”

他不想她过多停留。

“山顶凉,你身体刚好不能常吹风,我送你回去。”

“好。”

沈一杠送她回了住处。

一路无话。

他本就话少,她是察觉出他的异样心里存了疑,不是很想说话。

沈一杠做了短暂停留就重新上了山。

他走了没一会儿,烟雨就哭丧着脸来了,委委屈屈,欲言又止,一副敢怒不敢言的受气包样子。

“有话就说呀,憋着不难受么?”

烟雨双手合十在胸前对她拜了一拜:“小阿得,小祖宗,当我求您了,不要再上山了行吗?万一惹了病,公子又该骂我了。”

姜得豆安抚性笑笑:“好。”

得了她的承诺,烟雨心满意足给她煮药去了。

他走后,她嘴角的笑落了下去。

苦寒山的桩桩件件都透着诡异。

恶恐人知是真恶,善欲人知是假善。

沈一杠有事瞒着她。

而且——

不是什么好事。

姜得豆趁烟雨不备,又上了山顶。

这次她学聪明了,上山之前先去了趟沈一杠的房间,她有他房间钥匙,他说过,她可以自行出入。

她披着沈一杠的黑色披风上了山。

这回没人拦她了,山上的守卫看到她的披风,全都恭恭敬敬地点头放行。

她终于进了栅栏内。

还没来得及行动,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

她回头。

老照那种热情洋溢的大脸挤满了她的眼。

“呀,兄弟,是你啊!”他热络地招呼她:“来,兄弟,搭把手帮个忙。”

“……”

老照在给病患发药。

姜得豆帮忙一起发。

她借着发药的功夫打量了下人群。

都是些百姓,有贫穷、有富有,有长有幼。

大都蜡黄无神,面带病容。

他们大都很陌生,三三两两坐着,相距甚远,没什么沟通,并不是成群结伴来的。

姜得豆递了碗热腾腾的药给老者。

“谢谢。”老者瞧他一眼后愣了下,眼睛直勾勾盯着她看:“呦,这小兄弟长得可真好看!”

他口音和烟雨有些相像。

姜得豆说:“听您口音,您是瑜州人?”

“你也是瑜州人吗?”老者眼睛一亮:“我是从瑜州逃难来的京城。”

他这话一出,其他人也跟着陆陆续续回应:“好巧,我也是。”

“我也是唉……”

因着遇到了同乡,他们大都很兴奋。

姜得豆浑身发凉,手里的碗有些端不住。

长者一口气喝光了手里的药,叹了句:“好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