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城巽风长老延维同离火长老祝黎来到东苍殿门口时,刚好撞上了跌跌撞撞从殿中出来的苓姬。 他们尚未来得及揖礼,苓姬便已飞快走了。 延维、祝黎对看了一眼,似乎也不对此事太感惊讶——自打从北嚣山回来后,魔尊的痛症不轻反重,会有好脸色才奇怪。 两人顿顿步子走进殿中,看到荣桓散着头发坐在建木座上,遂忙忙来到了阶前。 延维先开口,道:“魔尊,这是……” 荣桓只稍稍抬头看了他俩一眼,并未说话。 延祝两人见他如此神态,便知他的痛症仍是未好。 祝黎遂道:“魔尊的痛症昨日不是好多了?今天竟又重了?” 荣桓仍是一手撑着头,不说话。 延维似有些心焦,道:“这么多年了,这么多大夫、这么多药官,竟然连个病根也查不出来——”说着打量荣桓的表情,觉得他痛苦的模样远甚之前犯病,遂又道:“只因已经好些年都没怎么痛过,所以就停了药,现在看来还是该继续用着药的——魔尊稍待,属下这便去传药官来。” 此时,荣桓终于出了声,道:“不用了。” 延维回过身来,听荣桓继续道:“传来了,也是听他们大眼瞪小眼地喊无能惶恐,白白心烦。” 延维祝黎闻言,登时便撩起衣袍跪下了,延维道:“属下等无能,尊上几千年来被这痛症所困,属下却半点办法也没有,实在是无能之至,属下——” 痛楚稍稍减缓,荣桓遂放下了揉在太阳穴上的手,疲惫道:“你们是故意要添堵是吗?我才说了不想听这些,你们就偏要如此。” 延祝两人遂慢慢站了起来。 延维又问道:“魔尊,那扳指可还是那般灼烫?” 荣桓道:“仍不时发烫,但已比前日好些了。” 祝黎乃是心直口快不绕弯的脾气,此刻便道:“魔尊,我早就觉得那扳指有蹊跷——莫名其妙出现的就不说了,每次发烫的时候都会引发魔尊的痛症,我看魔尊的病都是这扳指搞的鬼,只怕是有人在上面施了邪咒,还是让我拿持明劫火烧了它,早晚干净!” 延维深知这扳指于荣桓而言别有不同,这些年来更是从不离身,如今听到祝黎这一古脑的话,他登时拿胳膊肘狠狠撞了他一下,低声道:“休要胡说!” 祝黎自然不服气,耿着脾气道:“我怎么胡说了?四千年前魔尊闭关了几百年,出来之后这扳指就莫名其妙出现了,之后魔尊就患上了这痛症,怎么都治不好,不是这扳指搞的鬼还能是什么?!” 未等祝黎还口,荣桓便道:“都住口。”他又伸手揉揉太阳穴,好容易觉着痛症稍缓了,又被这两人吵的头疼。 难得的,荣桓竟解释了两句,道:“你们毋需担心,这扳指没有什么问题。” 他拿右手轻轻转着左手拇指上的白玉扳指,一面道:“这扳指确有不同寻常之处,但却并非害处;倒不如说,这扳指是在帮我减缓痛症。“ 延祝两人皆是一愣,而后延维道:“之前却从未听魔尊提起过,这,到底是……。” 荣桓却只是凝视着扳指环身上繁复细致的花纹,未有说话。 意识到这件事时,是大约千年之前。 在那之前三万年,他因镇服凶兽诸怀受了重伤,元神本应在日月山沉睡三万三千年,但是到了两万八千年头上,天庭以为妖皇赤湗又要利用他沉睡的契机生出事端来,便委托了朱雀神尊白桐,以伏羲琴神力做引,助他早日醒来。 是以,他在几十年里神力迅速恢复,少睡了五千年。 然而,却也并没有白捡便宜的事,作为违背天命的抵消,醒来后他又闭关了近三百年——出关之时,离现在刚好四千年。 不过,他时时想起来,也觉得到底还是捡了便宜——三百年换五千年,如何不划算? 只不过蹊跷的是,自从四千年前出关后,他便被不知从何处生来的痛症困扰——不时间断发作,状况时好时坏。 痛的真切起来,真真是有钻心噬骨的等效——譬如千年之前的一次,再譬如近日的这次。 再有便是,这枚扳指。 自从出关以后,他曾想过许久,却仍对这枚扳指的来历半分印象也没有。 然而,也许是这扳指对了他的眼缘,也许是他仍未放弃追忆它的来历,它既已经戴在了他的手上,他便也没有要摘下它来。 于是,一天天,一年年过去,便也这样戴了下来。 直到千年前的一次,不同于往常,痛症第一次钻心挫骨般的发作,之后,这枚扳指竟也开始发起烫来,炙热极了。 他当时心中所想,也许竟和祝黎今日所言无二,于是伸手便摘下了那扳指。 只不过,摘下之后的瞬间,身上的痛楚却似像是被瞬间扩大的数倍,当时他一时站不住,竟跪倒在了地上。 他颤着手,慢慢再将扳指套上,疼痛也在一瞬间轻缓了不少。 那之后,荣桓心觉这扳指非同一般,便再未离身过。 荣桓半晌未有说话,延祝两人便一句话也不说地等着。 到他再开口时,荣桓却道:“你们是来干什么的?” 闻他此言,延维和祝黎登时对视了一眼,祝黎甚至还拍了自己脑门一下,嘟囔道:“险些忘了……” 荣桓闻他言语,慢慢抬眸看了他们二人一眼。 延维遂忙轻咳一声截断了祝黎的自语,而后抬手向荣桓一揖,正色道:“回禀魔尊,属下等方从蔓罗夫人处回来,她已经醒了。” 荣桓看看他,道:“医官怎么说?” 延维道:“医官说,如今虽已勉强醒过来,但已经被彼岸红环伤了命脉,再加上中了相当厉害的障毒,已是回天无望了。” 荣桓道:“中了毒?” 延维道:“回魔尊,想是交手的时候被那梵天女君下了毒——属下等匆匆赶来也是为了此事,不知魔尊除了痛症外,可还觉得有其他异样?” 思及北嚣山交手那日,如故竟为了那最后一击撤掉了周身所有的防御,荣桓不由心道:她果真是下定了决心,非要取蔓罗的性命不可。 而后,荣桓唇角竟带上了些意味不明的笑意,他道:“紫微君那老儿,年轻时候也是有几分冲撞血性的,只可惜后来遇到了上虞,行事才越发畏首畏尾瞻前顾后,无趣极了——他这个三女儿,倒是承了些许他年少时的心性,竟还有些趣味。” 延维悄悄打量了荣桓一眼,心觉捉摸不透他的话中之意。 荣桓又道:“蔓罗既然不自量力,以为自己单挑的了南荒女君,便是有了如今的下场,也没有什么好冤枉的了。” 延维道:“只不过,魔尊,蔓罗夫人一事,要如何知会朱木一族?” 荣桓稍稍直了直疲惫的身子,神色中带了些思虑。 盖山朱木一族也算得上是魔界的一门望族,十万年前神魔大战中剿杀魔界逆叛岳空冥也立下了汗马功劳,蔓罗乃是如今朱木一族领主的连襟外甥女,从小长在身边,倒也颇得照拂。 若蔓罗此番真的活不成了,倒也是需要对那朱木一族有个交代。 荣桓下意识地伸手轻握了一下右手上的白玉扳指,懒散开口,道:“你们觉得如何?” 延维打量着荣桓的表情,尚未来得及开口,祝黎便道:“回禀魔尊,横竖蔓罗夫人也是被那如故伤了的,索性就直说,蔓罗夫人中了如故的暗算所以丧命——那如故虽然即位了南荒女君,说到底还是出身北极宫,魔尊不久后便要讨伐天庭,就先拿这件事长长朱木一族的士气,之后也好令他们出兵;再或者,朱木一族若咽不下这口气,必定便会私下去找如故寻仇,不管得手与否,总归会有冲突,我们便正好利用这个借口出兵。” 荣桓看看他们二人,复又转开了头,一只手的指腹一面轻轻敲在建木座的扶手上。 半晌,他出声道:“也好。”顿了顿,他又道:“既然利用了,便是彻底一点也无妨。” 延维祝黎遂都道:“领命。” 而后,荣桓忽又道:“让你们盯着南荒,怎么样了?” 延维遂道:“回禀尊上,梵天女君自北嚣山离开后并未回南荒,却是我们在西荒的探子来报,说在三圣林附近发现了梵天女君等人的踪迹。” 三圣林么? 荣桓揉了揉自己的额角,轻轻哼了一声,道:“去找重尧了么——也是,有堇理那小子在。”而后又道:“有探到别的消息吗?” 延维却显得有些犹疑,他轻咳了一声,而后琢磨着道:“嗯……若是魃族的话,也是——” 荣桓却打断了他,道:“没问你这个——如故伤势如何?有未有从参木宫探到消息?” 这次,延维的回答倒是从容,道:“回禀魔尊,因是参木宫的缘故,属下等并未能探到消息。” 荣桓也未说话,神情似是在思索什么。 而后他道:“还有别的事吗?” 延祝两人一时有些沉默,而后祝黎伸手推了延维一把,延维半是嫌弃半是恼火地瞪了他一眼,祝黎却抢先道:“延维还有事要回禀。” 荣桓不耐烦地挑挑眉,道:“别弯弯绕绕,有话直说。” 延维只好又是一揖,道:“回禀尊上,其实……其实是蔓罗夫人,她自打醒来后便一直念着魔尊,哀求着要见尊上——属下等自知这样的事不该来烦扰尊上,只不过,那蔓罗夫人确实已是濒死之际,属下等也觉于心不忍,是以,是以……” 荣桓闻言,神色似乎仍是淡淡。 好半晌,他方道:“我知道了。若无他事,就都退下吧,我累了。” 延维祝黎遂都不敢再多说一句,行了礼便快步下去了。 他们走后,荣桓慢慢站起来,步伐疲惫沉重,一步步走上了左手边通往东苍筑的回廊,再一步步走进东苍筑的庭院里。 月华清盛。 庭院中央,高大的彼岸棠枝头,簇簇红花兀自于暗夜中绽放。 风拂起荣桓木灰色的衣衫和黑色的长发,也拂落片片枝头红花。 他负手身后,独立于圆月树下,海棠花雨当中,背影竟有说不出的孤单悲怆。 左手上的白玉扳指仍旧有着温烫的触感,太阳穴也因不时的疼痛而一下下跳动着。 他一时失了神,并未注意右手手心处,水蓝色念字光晕陡然一下下忽闪。 微凉的夜风中,挟来了阵阵冷冽的海棠花幽香,也挟来了声声飘渺的低语。 荣桓登时一惊,周身防御闪烁,四下去寻那声音来源。 然而,四周院落空旷,哪里见得着半个影子? 他又静待了半晌,半分杀气也未感知到,而后遂散去了防御。 伸手揉揉自己的额角,他只觉自己已经太过疲惫,怕是幻听了。 转过身去,荣桓慢慢向自己的居所走去。 这一次,风声消弭,唯有那道声音清晰入耳,太过清晰,就仿佛来自他的灵台心际。 那是,一道女声。 她在念:“玄祁。” 参木宫。 压抑沉闷了许久的映日殿里,终于又恢复了些日常的生机。 重尧经过连接前后两殿的庭院时,两个小仙童正立在墙角下,一个手拖吉玉花瓶,一个踮着脚在折梅花。 重尧步子顿了顿,而后忽然出声,道:“那枝不好。” 两个小仙童皆是一惊,回头见是重尧后,登时倒头便跪下了。 重尧道:“都起来,”一面走近了两步,道:“这枝上的花都已经开展了,女君未必会喜欢,”说着伸手折下了旁的一枝半开的红梅,道:“这枝想必对她的心意。” 两个小仙童忙伸手接过了,而后恭恭敬敬地安置在了瓶子里。 重尧走进内室时,如故正靠在床沿上,手里握着一卷书看着。 他登时皱了眉,道:“昨日方才醒来,怎么今天就开始费神了?” 如故笑一笑,脸色仍是苍白,但眸中已有了神采。 她道:“实在是无聊的缘故,堇理又不让我下床。” 重尧细细打量她片刻,而后道:“今日气色又好了许多。” 如故一笑,道:“我确实没事了,即便现在回堂庭山去也是使得的。” 重尧登时又是一皱眉,道:“又想乱来!昨日方才醒过来的,昏迷了这么四五天,即便要找回力气也需要几天的时间。” 一旁的小仙童妥帖地将盛着红梅的吉玉花瓶安置在了如故床边花架上,如故打量着那枝干清矍的半开红梅,遂转了话题,点头赞道:“这梅花开的真好。” 重尧遂也转了话题,道:“方才见你看的入神,是什么书?” 如故遂伸手给他看书的始页,一面道:“是《八荒本纪》。” 重尧道:“竟是史书。” 如故一笑,道:“虽是史书,我却都没看过,如今也权做话本子瞧了,”顿了顿,又道:“正看到你同青龙尊者在涿鹿之野降服蚩尤的这段,真真是惊心动魄。” 不知为何,重尧神情竟是一暗,眸中情绪错综复杂,他看着如故,默然无言。 如故却未注意,只是又笑问道:“不过我真的好奇,那时和你这个白虎战神堪堪齐名的青龙尊者,到现在竟也没了踪迹,不知究竟归隐到了哪里?”说着忽又想起什么,神情登时变了,道:“你可知道,那荣桓不知从何处得了青龙尊者的伏羲琴,这事却有些蹊跷——难不成他竟知晓青龙尊者的踪迹么?” 似是忆起昔年旧友的缘故,重尧的神情显得有些渺远。 半晌,他方道:“他那个人,是最耐不住清静的躁动脾气,连弈棋时候多等一刻都使不得,又怎么受得了几十万年归隐的寂寥?” 不知是不是映衬了他的话语,重尧此刻的表情却真真显得黯然寂寥极了。 如故一愣,心道:他这样的表情,莫不是那青龙尊者早已经羽化了? 这样一想,似乎也不无道理。 毕竟所有对于青龙尊者的记载都在上古乃至洪荒的纪册中,这个曾经战功显赫的四象一极的守护尊者,就仿佛是只存在于远古传说里的神祗一般。 这般一想,如故登时觉得自己失言了,忙忙地踌躇着要找个话题岔开。 不过,重尧却先开了口,声音虽有些低沉,却也还稳当,他道:“上古神器中至情至性的伏羲琴,若非先主羽化,否则绝不会易主的。” 听他这般承认了,如故一瞬间却有些无言,良久,也只是慢慢伸出手去,安抚一般搭住了重尧的手臂。 而后,仍是重尧岔了话题,道:“早上来看的时候你还在睡觉,这屋子里还是围了一圈的人,怎么现在都不见了?” 如故遂道:“都被我打发回去了,横竖我也没什么事了,没道理让他们都挤在这儿——雁翎还是在这里的,她现在应该去帮我拿药去了。” 重尧面上带了一丝笑意,他道:“别人就罢了,如恒你是怎么劝回去的?——你大概不知道,你若是再晚个两三天醒,她便要把我这参木宫都拆了。” 如故秀眉一挑,道:“你这可是胡说,我二姐那般的温柔性子,怎么就要拆你的道府了?” 重尧仍只是微笑着,道:“你若是不信,便去问堇理,他的体会应当比我深刻。” 如故眨眼想了想,而后便也笑了,再抬头看看重尧,忽觉他今日这打趣来的很是自然从容,便道:“有段时日不见,你竟也活泛了好些。” 重尧仍是微笑,道:“有吗?我却不觉得。” 如故稍稍坐直了些,忽而道:“你来之前不久,那个小姑娘也来看我了。” 重尧道:“泽盼?” 如故点头。 重尧道:“自你那日昏迷着被送到我这里来,她似乎也很是担心你来着——你没醒时,她便过来看过你了。” 如故稍稍想了想,而后模棱两可地道了句,道:“是么。” 重尧唇边又带上了些许笑意,道:“或许你们两个有些缘分也说不定——泽盼在我这里时,也经常问起你的事情。” 如故似有些讶异,道:“她问我?问我什么?” 重尧道:“问过很多,我也记不真切了。统共不过都是你之前的一些事,如何这么年轻便担当了南荒女君,如何会有如此精湛的结界法术,是不是真的能驱使人的魂灵——诸如此类,”顿了顿,又道:“我看她,似乎很是崇拜于你,提起来时,神情里总有些敬畏的模样。” 如故盯着重尧直看,心觉他此番言语,仿佛生怕她不待见那小姑娘似的。 如故抿齿一笑,道:“我也觉得她很是乖巧,又讨人喜欢——正好我也病在你这里了,没事正好同她聊天解闷儿。” 重尧也未多说什么,只是点头道了句:“也好。”而后又道:“你既精神好些了,我便有些事想问你。” 如故将手里握的书放在了床榻边,道:“你说。” 重尧便道:“我听遮止说,那日北嚣山上,荣桓那夫人绑了如恒,为的是跟你交换一样东西。” 如故想了想,而后点头,道:“她是那么说来着,一样叫什么 ‘伏羲之心’ 的东西。” 重尧的神情似乎有些小心,道:“如此说来,你不知道这样东西?” 如故闻他此言,登时挑了挑眉,道:“怎么,你也觉得我藏了那什么鬼心玩意儿在南荒吗?——我根本听都没听过好吗!”这般一急,登时咳嗽了起来。 重尧亦有些急,道:“作什么就急了,只是白问你一句而已。” 想起那日北嚣山场景,如故登时又有点忿然,她道:“荣桓那夫人,简直就像脑子有毛病似的,说了多少遍 ‘没有没有没有’ 她愣是一个字也听不懂,最后还敢伤了我二姐!” 重尧望着她半晌,而后道:“多少年未曾见你这样动气了,千年之前被葶苧设计重伤之时,你却也半分都未有动气。” 未想到他会提起这个,如故静默了一瞬,而后道:“我欠她们姐妹的债,自然要还。” 重尧的神情里却尽是莫测,他道:“是你,欠的债吗?” 如故坐直了身子看着重尧,道:“重尧,我知这件事情必然会让你烦恼,我真的很抱歉——但是我下凡界前与你所说的苍桃之事,皆是真的——是我对不起她们姐妹二人,我也再不想瞒你了。” 重尧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和执拗的眼神,心中涌上无数话语思绪,却又一个字也吐不出,或许,竟也不敢。 半晌,他却只是叫了一声她的名字,道:“如故。” 他的嗓音竟有些哑了,如故心下不安,忙忙垂了眼帘,不敢再去看他。 她道:“方才是我打了岔,你问我 ‘伏羲之心’,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重尧遂顺着她的话,道:“父君羽化之时,天庭初立,尚不稳固,魔界和妖界亦是虎视眈眈,他遂将自己的神力封印于心脏当中,交由继任天帝保管,望能以此神力泽被天庭神族,震慑魔界妖界,保八荒太平。” 如故伸手轻轻揪住了自己胸前的衣服,习惯性地拿骨节抚了抚自己的胸口。 她道:“所以说,荣桓是想要这份神力吗?——照你说的,这伏羲之心就该在天庭里,荣桓和他那个脑子坏了的夫人又为什么来朝我要?简直是莫名其妙。” 重尧亦是思虑重重的模样,他道:“荣桓既打上了伏羲之心的主意,还和魃族掺连在了一起,想必已经有了谋划。经过这次,虽不知为何,我只怕他已经盯上了你。我自知你的坦荡性格,万事不放在心上,但是务必要听我的嘱咐,今后行事要多加小心。” 见他神色严肃,如故自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思及他方才形容“伏羲之心”时的言语,如故登时又觉得有几分感慨,遂道:“宓妃常说,分明是自己的父君,在世时东征西战,没有跟她有过一次敞心相谈,羽化归去了,也一样东西都不曾留给自己,甚至一句临终遗言也没有,就仿佛从来都没有过她这个女儿一般。” “她还说,虽然白白的有了这样的父女缘分,却是父不知女,女不知父,父女间除了怨憎外再没有别的,每每想来,真真是可笑——”如故瞅着重尧的侧脸,道:“今日听你所言,倒是有些懂了宓妃的感受,自己父君到临终时挂念的也还是所谓八荒天下,一颗心也拳拳奉献出来;只是不知那颗心里,可有半分宓妃的位置?” 重尧的面色上登时多了几分伤痛,他道:“她是,如此说的吗?” 如故却是默默一叹,而后道:“我无意惹你心伤,重尧,这是你们的家务事,本也没有我可以置喙之处,只是已经过去了四十几万年,宓妃乃是性情中人,即便再深的怨恨也已经泯了,留下的也只是一个心结罢了。这四十万年来,她虽与后羿夫妻情深,却始终都没有娘家可归,每每思及,我只是替她心疼。重尧,你是她的长兄,也是唯一的亲人,因此这样的话我也只能说与你听了。” 重尧闻言,静默了半晌,而后亦是默默叹了一口气,道:“这么多年不敢去找她,只是因为怕她仍旧怨憎着我与父君,不想要惹她不开心——如今你既这样说,我便也懂得了,你放心,”而后站起身,又道:“已经扰了你这半日了,让你费了太多神,我这便走了,你好生休养,我明日再来看你。” 如故点头道好,目送重尧白衣袍角消失在了门帘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