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泽对阿崇的态度没什么明显变化,也没提到藤本给她纹身的事,阿崇眼中的担忧和关切在花泽看来都像玩笑一样,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跟我回一趟老宅,跟千南女士说一声,我们去度蜜月,当然,时间不止一个月,原因是什么你比我清楚。” 度蜜月的事提出来,阿崇立刻明白了,花泽不信任他所以才独自去找藤本,两个人已经达成了某种交易共识。 阿崇隐忍着怒气,一言不发的靠在门边,看着花泽有条不紊的把小婴儿包裹好,婴儿的用品和花泽自己的行李装在一起,忍不住说:“有带着孩子度蜜月的吗?” “我妈没功夫带孩子,黑川组的日常工作很繁忙,放心,从机场出来以后我们就各奔东西了,以后我怎么照顾结罗都跟你没关系。 你最好找个地方好好藏起来,别被黑川组的人看见,我买的机票是意大利,本该在意大利度蜜月的新婚丈夫居然还在东京出没,我也会跟着暴露。我对你唯一的要求,就是乖乖等着我把安妮带回来,不要做多余的事。 意大利风景不错,你可以一个人去,别浪费机票,我的股份虽然被藤本抢走了,但是让你在意大利玩一年的钱还是有的。” 花泽自顾自的收拾行李,在孩子面前她从来不会大声讲话,结罗被裹成个大绿粽子,躺在行李箱的衣服堆里含着手指认真专注的看花泽熟练的叠衣服,黝黑明亮的大眼睛天真纯粹。 花泽换了一身舒适的灰色运动服,还没出门就已经穿好棉靴,长发编成麻花辫,此刻的她就像个要去修学旅行的中学女生。 阿崇不自觉地双拳紧握,花泽总能以一种风轻云淡的傲慢姿态把人逼到暴怒至极的境地,却又不得不硬生生忍着,无从发泄。 任何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他不知道安妮现在在哪儿,藤本不会告诉他,他竭尽全力想要保护这个未成年的妻子,也几乎就要和藤本达成协议,花泽却瞒着他行动了。 还是那辆黑色悍马,只是两人一路无话,车厢里冰冷沉闷,也没有任何烟味。抵达黑川组老宅的时候,车内的温度才刚刚温暖起来。 黑川千南刚刚送走一位政界要员,看到花泽夫妇回来,刚才还温暖如春的笑容立刻冷了下来。前两天的事被当成恐怖袭击,全世界都报道了这件事,花泽越来越胆大妄为了,最主要的是花泽失踪两天,回来后连个电话都没有,只是把贴身保镖渡边发派回来报平安。 “黑川花泽!你有没有把我当成你妈!” 黑川千南一改往日的端庄冷冽,气急败坏的一手叉腰一手戳在花泽的额头上,以这句爆喝作开场,开始了史无前例的翻旧帐教育。 花泽一边叹气,一边试图让老妈声音低些,怀里的小结罗被吓得眼泪汪汪,小嘴一扁,却始终没放声大哭。 闻讯而来的西宫留急忙把阿崇拉走,把房门关上让这对母女自己解决。 院子里还有干净的积雪,两个裹在羽绒服里的男人站在庭院中央的枯木下默默抽烟,呼出的热气与烟雾相融,远看两人就像两个不断冒热气的开水壶。 等到黑川千南的咆哮声消失,两个男人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 西宫留以为阿崇不知道安妮是花泽的亲生女儿,所以没有提起安妮,他知道两人是协议结婚,迟早要离婚,尽管非常欣赏阿崇,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譬如“花泽这孩子其实是很善良的,请多多包涵”、“花泽其实待人很真诚,你耐心相处一段时间就知道啦”,类似的话都卡在西宫留的嗓子眼,说不出口,万一阿崇真的喜欢上花泽,最后还是要离婚,他就成了恶人。 阿崇看着西宫先生好几次欲言又止的模样,分明就是个担心女儿婚姻生活的父亲,阿崇比他还疲惫无奈。度蜜月这种事千南女士或许会信,西宫绝对不会相信,没必要开口。 于是两个人一根接一根的抽烟,谁也不说话。 不知道母女俩谈得怎么样,不到半个小时房门打开的时候,黑川千南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外套是军绿色大衣,她一脸慈爱语重心长的嘱咐花泽和阿崇:“可以在意大利多住一段时间,不用急着回来,年轻人就要多出去看看风景,记得多拍一些照片。阿崇你别忘了结婚前我说过的话,花泽还小,绝对不能怀孕……” 花泽黑着脸低着头迅速走过,阿崇有些尴尬的点头。 去往机场的路上,西宫负责开车,阿崇坐在副驾驶,花泽抱着结罗听老妈嘱咐了一路。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花泽感觉心里压了一座喜马拉雅山,压得喘不过气来。借着分别的机会,她干脆搂着老妈大声哭了出来,哭得像要断气一样。 除了黑川千南一个劲笑话花泽,前座两位都心情沉重的掏出烟,想到车里还有小孩子,又不约而同的把烟盒塞回口袋,默默的望向窗外。 在机场分别之后,花泽恢复了冷漠的模样,围巾墨镜把脸包裹得严严实实,坐在玻璃窗旁的椅子里,轻轻拍着熟睡的结罗,看着眼前人来人往。阿崇站在不远处的垃圾桶边,把手搭在行李箱的拉杆上,叼着烟看着窗外停着的飞机,以及忙碌运货的工作人员们。 两个人像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没有任何交流。 两个小时后,下午一点三十七,花泽抱着已经睁开眼的结罗起身离开座位,漠然经过阿崇身边夺过行李箱拉杆,率先离开机场大厅。 再见或许是半年之后,或者更久。 又或者,今夜她就会在藤本的酒店三十层房间里,与阿崇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