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并非休沐日史鼎刚从粤海回来,太宗皇帝自然是安排他在家中侍奉母亲的,其实也就是休息但是文丞相是有公务在身的。
不过古时候么当差上朝都是极早,早朝都是寅时就在宫门外排队等候了不上朝的时候也是卯时在衙门点卯同样的落衙也早。所以史鼎下晌去拜访文丞相,便见到了人。
文丞相向来是一张严肃脸不过见了史鼎依然脸上现出一分笑意来。一是因为史鼎也是当年京城的风云少年了,如今回京,已经封侯封爵。看着少年子弟成长为国之栋梁,文丞相自然是高兴的。二是因为文丞相想到了林家那个小小姑娘,人家早就料到史鼎会来了,还托自己给史鼎带话。
现在这些后辈啊当真一个比一个出色。
文丞相比较熟悉的一批出色少年正是史鼎这一批。当年的林如海、贾敬、史鼎个个出身不凡,就是那能力,称一句个个皆是天才少年不为过。不过见了黛玉和苏岚之后,文丞相也得说,人才辈出,这两个姑娘各方面才能不下当年林如海那批人。
两人见礼之后便入了书房,分宾主坐了。
这两人一人是一朝丞相,日理万机一个是边疆守将,多年不曾回京,自然有许多公务要谈。
不过史鼎回来之后,除了入宫面圣这些年的朝中大事,已经同史鼐夫妇打听过了。再说史鼎虽然外放,这些年也没断了和京城的通信,也有每期邸报都认真看,所以史鼎对于许多朝中大事是打听过问,需要当面请教文丞相的都是对以前信息的修正和补充。
到了文丞相府上后,除了回答文丞相一些问题,史鼎就如与史鼐夫妇谈话那日一般,跳跃性的问了一些自己感兴趣的问题。当然,文丞相既是一朝丞相,又可算是长辈,史鼎的语气是很恭敬的。
文丞相比之史鼐水平高出不少,听史鼎打听的问题虽然散,但是几乎都是某些大事的转择点或者标志件,就知道史鼎还是当年那个机智敏捷的史鼎,只是这些年沉稳了些,还带着武将特有的杀气。
末了,史鼎问:“丞相能跟我说说林姑娘么?”
文丞相就笑道:“老夫如何知道一个姑娘家的事。”
史鼎轻轻摇了摇头,道:“丞相当见过林姑娘了。”用的是陈述的语气,并非疑问句。
文丞相便也没否认了,只说:“上回林姑娘来咱们家玩,我和林姑娘有过一面之缘,极貌美文气的一个姑娘,林姑娘托我带给侯爷一句话。林姑娘说,宝庆堂的柳行柳郎中医术高明。”
史鼎的双眼再次迸射出两道光,瞧向户部尚书府的方向。自己判断是没错的,林姑娘的本事,绝不止步于闺阁聪明,这位姑娘有大智慧。
史鼎和文丞相还有一些别的交流,然后史鼎才从丞相府出来。而同时,他这一举动已经惊动了不少人。
为着粤海总督这个重要职位,都不需要知道史鼎和文丞相谈了什么,面圣之后不是先拜访承恩公府而是拜访文丞相,这就说明了史鼎的离场和态度。
黛玉得到这个消息,心情十分平静,毕竟是凭军功挣回侯爵的人,怎会被一个裙带关系左右。只有宠物狗才需要被拴着链子摇尾乞怜,而史鼎显然是狼。
粤海兵权的事也是各方关注的焦点,林如海自然也知道史鼎拜访的第一个朝中重臣是文丞相,这就很有意思了。
和黛玉商量此事的时候,林如海道:“果然天下事无出玉儿意料者。”不过林如海依旧好奇:“忠靖侯从军的时候,玉儿尚未出生,你们从未见过面,玉儿如何笃定史鼎会做此选择。”
关于史鼎选择和长康宫切割的概率,之前黛玉也分析过。但是人与人不同,万一史鼎就是那个思维异于常人的异类呢?
黛玉自然知道父亲问的是这个,于是道:“就算史鼎不走阳关道,偏走独木桥,咱们至多没有得利,但是也不会有什么损失。此事最坏的结果是什么?无非是粤海总督换成石光珠或是史鼎继任,但是史鼎依然选择长康宫。那又如何呢?之前就是这样的格局,无非是维持原状而已。
但是只要有了大朝会上太子那番顾全大局,恩威并施的话,太子必得人心。从这一点上说,东宫依旧有所收获,何乐而不为呢?好比下棋,有人取势力,有人取实地。咱们和长康宫这一局,必然得势,大概率还能取实地,乃是上上之局了。”
林如海得承认,黛玉这番话,他无法反驳。而且现在史鼎直接去找文丞相,也证明黛玉的布局一开始就是对的,在这一局棋上,黛玉已经开始收官,而且几乎已经见到屠龙大胜的定局。
文丞相在政治上没有明显的偏向,向来以大局为重。史鼎与文丞相沟通,释放的信号便是追随朝廷,以国家利益为重了。这表面上是在太子和九皇子之间没有取舍,实际上就是已经和九皇子剥离。追随朝廷,那太子就是朝廷正统的储君。
得知这个消息后,九皇子借着入宫请安的机会到了长康宫,气咻咻的将此事跟小钟妃说了,还道:“我们果然没有错疑史鼎。早知如此,当年在给粤海诸将请功的时候,就该提拔石光珠。没想到提拔起一个史鼎,竟是个白眼狼。”
现在这局面,小钟妃也是焦虑的,不过还是批评了九皇子:“你呀,一着急就说胡话的毛病该改了。且不说当年史鼎的功绩本就比石光珠高,就说史鼎乃是承恩公夫人的兄长,本宫不在提拔史鼎上使力,如何能得承恩公府的支持?总不能因为现下史鼎不识抬举了,便觉当年的做法也错了。”
九皇子也明白这个道理,道:“儿臣只是一时气话。”
小钟妃却道:“虽是气话,到底暴露你一旦情绪上来就不够冷静的弱点。要成大事,无论成败逆顺,皆不可自乱方寸。”
九皇子垂首应是,言道自己记下了,母子两个才开始讨论史鼎的问题。
小钟妃媚眼一眯,道:“老保龄侯夫人也病了许久了,既是史鼎不识抬举,便将他留下来守孝吧。”
九皇子也面如寒霜,带着几分狠厉的点了点头。长康宫自去安排不提。
史鼎回府之后,便着手打听城西宝庆堂柳郎中的人品、医术、医德。
柳行好打听得很,乃是理国公府的旁支,其兄长柳征便是新任的松江知府。别看只是个从四品的官,当初为了这个职位,太宗皇帝还特地敲打了朝臣一番。就是史鼐夫妇,也知道一些。
保龄侯夫人道:“要说这个柳行,据说医术确实高明,林如海的夫人在江南时候就吃他的药,这么多年了,这气色瞧着越发好了。林家回京之后,宫里是来过太医给贾敏诊病的,后来贾敏依旧吃柳行的药,可见林家十分信任他的医术。就是金陵薛家的家主,之前病得什么似的,后来吃了柳行的药,前几个月已经好好的能够带着家小回南了。
但是这柳家跟林家走得近得很,柳家有个姑娘,不过是郎中之女,却常来往与尚书府,据说现在跟林家几个丫头通吃同住同学,三五不时的就在林家住下。这林家如此抬举一个郎中之女,可见两家交情不浅。
三叔说这柳郎中乃是文丞相推荐的,原本我也不该起疑。只是文丞相府上可跟宝庆堂没什么来往。这林家,林家丫头之前去文丞相府上做过客,也不知道这邪门丫头又跟文丞相说了什么。”
史鼎带兵惯了,面容自带威严,低低的嗯了一声。这回二嫂倒是聪明了一回,竟然能猜到林姑娘头上。“既然兄嫂都说柳郎中医术高明,母亲这病就请柳郎中回来瞧瞧吧。”
这个,保龄侯夫妇都不敢同意,又说起黛玉给湘云写了一封信,就直接离间了长康宫和史家的事:“林家那丫头年纪虽小,却满肚子的坏水,别又出了什么坏主意,要害老太太吧?咱们老太太福气厚,定然长命百岁。”自然,史家兄弟两个也都知道老太太万万不能在这个时候过世。
这几日老保龄侯夫人的院子外头,都守着史鼎从粤海带回来的侍卫。
叫史鼎说,瞧林家丫头行的事,桩桩件件都光明正大着,不至于做出举荐郎中又害人的事,但是兄嫂坚持不用柳行,且老太太的病情也平稳,史鼎就没坚持。
接下来的日子,史鼎除了在家侍奉母亲,就是偶尔入宫面圣,承恩公府,人家就没打算去。
就这样过了一段时间,老保龄侯夫人的病情恶化了。
如果之前史鼎还坐得住,这下可坐不住了。回来是述职兼给母亲过寿的,若是过成了白喜,还保留着的粤海总督一职可就没有了。
兵权这种东西,最是讲究派系。譬如贾代善旧部出了那么多出色将领,如今都窝在平安州南安郡王一系自太祖立国就驻守西海沿子东平郡王一系也一直驻守山海关就是当初的北疆公吃了败仗降爵北疆候,现在也依然是北疆总兵。若是这个时候老太太去了,史家就白白丢了粤海兵权了。
但是偏偏这个时候,老保龄侯夫人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而且已经来了好几位太医,也查过给老保龄侯夫人用的药方,都没有什么问题。总之,太医们都说尽力了,而且暂时没想到更好的法子,若是实在不行,只得上药性更烈的药了。但是现在老太太这个身子,能不能抗住,谁都没有把握。
都到这个程度了,这回史鼎都没跟兄嫂商量了,直接派人去宝庆堂请了柳行。柳行本就是医者仁心,而且人家虽然没做官,好歹是公府旁支,兄长就是极有能为的官员,柳行阅读政治的能力也不差。于是便提了药箱,随史家人来了承恩公府。
柳行给老承恩公夫人把了脉,也细细查过老保龄侯夫人用过的药方,问了煎药的过程,这些都没有问题,但是老承恩公夫人的身体出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