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年前。
响晴天。
操练场进入盲山有一道狭窄的途经经由它可通往绿林蓊郁的深山老林。一眼望不到边际,光看压在天顶的乌云和紫气,就能想象山里数不尽的毒蛇猛兽和潮湿腐败。
操练场上军装笔挺的将军拿着望远镜瞥向恪尽职守转动的计时钟表。
沙包错乱摆布,犬牙交错间,有轮胎、钢筋、水泥板甚至泛白的塑料桶,新入学的军校生站在水泥坑洼的地面全都是高大的lpha,三三两两聚成一团。
“还有十分钟进盲山。”
“操热都热死了!”
“堰爹一会儿我俩能走一起吗?你罩着我嘿嘿。”lpha说完这句话,被一支燃到尽头的烟蒂丢到衣服里一阵疯狂哆嗦。
躺在水泥预制板上的lpha曲起了长腿,懒洋洋起身。他小腿笔直修长,纤薄的皮肤包裹着紧实的肌肉半屈膝盖踩上了旁边的轮胎,浑身洋溢着被束手束脚后的暴躁。
“堰爹?”
“嗯。”
应的男声很低接着是一阵打火机的“噌!”声,抬头烟雾明灭里就看见lpha唇上叼了五六支烟,猩红的火点簌簌半描摹出英挺硬朗的轮廓懒洋洋的昏沉的眼眸。
lpha五官端正气性却吊儿郎当的,吸了口气,那五六支烟顿时燃尽了一大截,差点儿燎上他英挺的眉。
但人眼皮都没眨一下,不为所动。
萧泓受不了了:“你瘾就这么大?”
“不是,”闻堰说,“一会儿进盲山,与其被搜出来孝敬那老东西,不如我及时行乐。”
“军队里禁止吸烟。”
“知道,烦死了。”闻堰夹着烟,弓着腰掩耳盗铃地背过身。
“……现在躲也没用,已经被看见了。”
萧泓示意沙包的另一头。
同样是四五个lpha,大热天的不像他们穿露膀子的背心,而是一件件白衬衫,干净整洁,在灰尘喧嚣的操练场上安静地坐成一排。
当中某个lpha,正静静地盯着他这边。
“哦。”闻堰摆了摆手,“北域这群娘们儿,不用放在眼里。”
萧泓听他满嘴跑火车,头疼:“你能不能让人省省心?”
“怎么就不让人省心了,你别逼逼我。”
大概是争吵的声音太大,白衬衫不知向另一头说了什么,人群分开,当中站着的高挑lpha转过身来。
闻堰眼皮跳了下。
对方衬衫裤子穿的极整齐,布料包裹着修长紧实的长腿,腰身勒入皮带内,白衬衫穿的极为风骚。浅金长发披散至肩头,唇角微抿,明明在阳光下,却让人感觉到刀锋般的冰冷。
妈的,最烦装逼的人。
闻堰扯了下唇,对方身旁的lpha从背后走出来,手扬起,比了个中指。
“操。”闻堰气笑了,“这傻逼冲我比中指呢,小红,看见没?”
萧泓拉回他:“你算了吧,比赛都快开始了,别惹是生非。”
“行,不惹是生非。”
萧泓见他好商量,语气缓和下来:“应慕怀他爸是这次野外拉练比赛的总指挥,一直盯着他呢,你别搞事情。要搞进了盲山再搞。”
闻堰嗯了声,转过去,脚踝的锁链踢踏作响,跟着,是总指挥前的口哨。
“这次野外拉练,除了自己,其他全是敌人。所以不要拉帮结派,更不要伙同宗族势力欺凌其他战士……为期三天,除了一把匕首和枪支,不得携带任何物品进入盲山。”
“你们将登上直升机,被随意投放到盲山的任意地点。”
“比赛规则:杀死出现在你视野内的任何人。”
“唯一目的:活下来。”
闻堰拎着手里的951,脊背靠回堆砌的沙包墙,抽了条毛巾摩挲手里漆黑沉重的枪管,仿佛对待什么珍贵的宝物,视线下垂。
耳边,湛修“操!”了声。
“妈的,凭什么我们拿打猎老土枪,他们佩卡宾4啊,我不服!”
闻堰抬起视线,对面,刚才那金发白衬衫似乎听见了抱怨,端起枪,“咔嚓”响亮地拆卸,组装,把玩枪械部件的手指修长灵活。
湛修酸得眼睛都红了。
“不愧是总指挥亲儿子,真他妈叼!”
另一头,口哨开始示意单兵上直升机,做好准备进入盲山。
闻堰叠好了毛巾,拎着自动走过去,晃到那金发白衬衫旁边,突然抬手意味不明地招了下。
金发转目,浅淡到几乎透明的眸子打量他,唇抿了抿。
真,小娘们儿。
长这么好看,不当个废物花花公子,进什么军校?
闻堰心里反复几句,抬起手臂,扣弄扳机向他示意手里的951。
“别得意啊,老,照样爆你的头。”
“笑死我了,刚才那小少爷的表情,好精彩!”湛修转头,给日用品包袱搬到背上,说,“堰爹,我愿称之为最强。”
“嗤。”
闻堰抚平了腿上军装裤的褶皱,给匕首插到军靴旁,来回走了两步。
“一会儿进了山,东南24区域,集合,我来找你。”
“行。”
闻堰五指把上直升机窗门,螺旋桨带动风力导致舱内摇晃不断,响起巨大的尖锐啸叫。向前一扑,感受着失重的坠落感,闻堰熟练地打开了降落伞。
随机投放。
落地,闻堰瞥了眼批发分配的随身包裹。
一把匕首,一把951并三枚子弹,牙刷,毛巾,一块肥皂,一盒火柴,还有一条换洗内裤。
非常人性化了。
约定了与萧泓、湛修集合的位置,闻堰辨认太阳和树木生长的方位,认清方向后开始朝前方进发。
盲山是军区最荒凉的原始森林,布满热带植物,高大的蕨类舒卷叶片撑起阴郁潮湿的缝隙,毒虫和蛇类潜伏草底,青苔湿滑,每走一步可嗅见水汽饱和到令人作呕的腐败空气。
匕首削去前进路上的草木和障碍,闻堰走了大概半个小时,突然停下了脚步。
青苔布满脚印,有被踩踏过的痕迹。
这里有人来过。
闻堰查看手腕的表盘,方向显示此处存在打斗痕迹,已经有单兵被淘汰。
漆黑的眸子低头查看,耳边倏忽响起子弹刺破空气的啸叫,“砰”,闻堰脚底土花四溅,起了个大坑。
抬头,枝叶掩映处走出一袭雪白干净的白衬衫,在雨林待了半小时,衣衫竟然还纤尘不染,可以想见这人行进路上多么仔细和小心。
应慕怀枪管指着他,开口:“指示器交给我。”
每一个单兵身上都绑着指示器,淘汰单兵,则需要按下他指示器上的红键。
交给对方指示器,意味着被对方击败。
闻堰看了他会儿:“你就在这儿蹲我呢?”
“想多了。”应慕怀掠下眼皮,“是你自己闯进来的。”
“行,要指示器是吧,给你给你。”闻堰伸手往裤兜里摸索,准备递给他。
“别动。我知道你诡计多端,举起双手,我自己搜。”
“哦。”
闻堰举起双手:“你还知道我啊?”
对方没说话,举着枪支走近。
“也对,之前国宴见过你好几次。诶兄弟我想起个事,前几天校考,你的基本格斗理论是不是第一名?”
“……”
应慕怀摆明了懒得废话,只想速战速决把这个大ss先搞死再说,枪管抵着他胸口,嗓音平直:“你要是敢爆信息素,子弹会在一秒内绞碎你的心脏。”
闻堰笑了:“不爆,演习而已,狗命要紧。”
应慕怀手指骨节分明,开始沿着闻堰的背心和军装裤上下摸索,挠痒似的。距离近,闻堰垂下视线,目光集中他弯月一般折下去的下颌弧度,微一呼吸,甚至闻到了金发间护发素的幽郁香气。
妈的,真骚。
军校洗发水都是统一的霸王,就这逼用的阿道夫。
“指示器在哪儿?”应慕怀动了下唇。
“里。”
“……”
应慕怀抬起视线,枪管往他胸口用力地杵了下,杵得闻堰弯了脊梁:“干什么!这种东西,不应该放在比较隐蔽的地方吗?”
想了想,应慕怀伸手,从他裤兜里摸索进去。
闻堰喋喋不休:“这不很正常吗?哪个lpha不是把指示器藏里?不然丢了怎么办,顺便我再问一句,你的基本格斗理论,真的是第一?”
声音逐渐压低。
“……”
应慕怀手顿了下,猛地,从他裤兜里抽出来!
苍白手背爬满黏湿水蛭,刚吸了血,黄褐皮下显出了一点红,随后扩大。
水蛭正在疯狂扭动!
应慕怀看一眼闻堰,长眉紧蹙,唇瓣颤抖了下,明显忍受着极大恶心才能让万年不动冷冰冰的脸显出一点儿……裂痕。
就这一瞬间的空隙,闻堰握着枪管猛地一拧,应慕怀随即脱了手,顷刻之间,局势反转,被冰冷漆黑的枪管抵住了额头。
闻堰嘶了口气:“你真的是第一?”
应慕怀脸越来越苍白,手举在空气中,竟然没有勇气去捏开这些鼻涕一样的虫。
“……”
闻堰服了。
就看他到雨林半小时了,浑身还干干净净,就知道是个洁癖。
闻堰看热闹地盯着他。
应慕怀猛地弯下腰,喉头滑出一声干呕。
“……”
太好玩了。
闻堰没忍住笑了会儿,拉过他手,一枚一枚拨下吸血得肥肥胖胖的水蛭,扔地上,最后一枚时,直接捏了个爆浆。
“……”
应慕怀唇微微动了下,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盯着他。
“恶心吧?”闻堰挑眉:“你只有比我恶心,才能打过我。”
说完,转头掬起叶片的清露,洗去手指缝里的血。
他专心致志,应慕怀视线转动,从腰间取出了锃亮的匕首,放轻了动作向前,目光牢牢盯着他的他后颈。
脚底枯萎潮湿的树叶,被踩踏得微微起了声响。
逼去那一瞬间,闻堰本来一直没事人似的,突然偏身利落地躲了过去,随即反手扣住他手腕,活生生往内一拧
“……”
应慕怀本可轻松躲开,但刚才被恶心得整条左臂虚软无力,直接被他扣住狠狠拽了上来。
相撞。
lpha信息素一瞬间核爆般地迸发,躁烈得仿佛被太阳透支的林木,刚触碰便有被烧灼的刺痛感。
应慕怀缩了下手,闻堰表情就挺烦的。
“干嘛呢?放你一马,还恩将仇报?”
应慕怀盯着他,明显是不服气。
“老阴比,哦,不对,”闻堰改口,“小阴比。理论考第一,给你实战演练长自信了?”
应慕怀金发凌乱,神色略狼狈,看向他的表情却一直尖锐又执着。
就,摆明了很想打败他那种。
目光扫过,闻堰舔了下唇,心说这小少爷确实长得好看。
“指示器给我。”闻堰说。
应慕怀:“不给。”
“不给?行,我自己搜。”闻堰手刚碰上去,被他一拳砸开。实战演练闻堰没打算像他那么真刀真枪地干,格挡几回,扯着他直接滚到了青苔地里。
“你他妈”闻堰拧着他手腕,两人都长得高挑,压制起来不容易。
摁着他脖子,闻堰一寸一寸摸索,从他白衬衫往下摸。
“你恶不恶心!”察觉闻堰的动作,应慕怀终于出声了。
“怎么恶心?”
闻堰索性给他整洁干净的白衬衫撕开,扣子崩落一地,露出大片白皙的腰腹。
“你!”形象受损,应慕怀腿刚顶上来,又被闻堰干脆地压了下去。
“好兄弟,你别生气,军事演练就这样。等我找到警示器淘汰了你,出去也别见我的气。游戏而已。”
闻堰边说,手滑入他裤子里。
“操!你有病是不是!”手腕挣开,被一拳砸到脸上。
闻堰心说这lpha咋这么横?干脆掏出毛巾,给他手腕绑了个十字花结。
应慕怀胸口起伏,眼神闭了下,重新睁开看他。
闻堰就摸了摸他裤子找警示器,真没别的意思。作为一个lpha他其实也很反感碰其他lpha的好吗?主要是形势所迫,不得不为。
闻堰在心里安慰自己。
因为这小少爷的表情,很像被他怎么羞辱了似的。
搜了半晌,一无所获,闻堰奇怪了:“你警示器呢?”
应慕怀嗤了声:“你搜啊。”
“你身上我摸遍了,没有。”
“那就没有。”
安静了两三秒,闻堰说:“你不会弄丢了吧?”
应慕怀侧目看他。
“警示器里有定位,你弄丢了,我现在给你丢在这儿,能找到出雨林的路?”
应慕怀:“跟你有什么关系?”
“行,”闻堰撑着膝盖,起身,“我先走了,你就在这儿喂水蛭吧。”
闻堰拎起地上的包裹,顺便打开了应慕怀的。果然,其他人都是肥皂,就这逼有沐浴露,牙膏,刮胡刀,还有三条内裤。
操,凭什么他三条啊。
就凭总指挥是你亲爹?
闻堰给他东西收到自己包里,想想,回来:“不对啊,不会我这边刚走了,你同伴马上给你救起来吧?”
闻堰两三步走近,掬起污水里游动的条形节肢类动物,准备往他身上丢:“哎,那我先折磨你一会儿,再砍几棵大蕨菜,给你挡着吧。”
三言两语,闻堰无视了应慕怀眼底的惊怒,举着几根大树枝过来:“一会儿我再往你嘴里塞条毛巾,你就在这儿躺着,等你爹找到你为止吧。”
应慕怀咬紧牙关,终于说话了:“你敢!”
“我怎么不敢?”
他现在的白衬衫已经沾满了脏污,金发却还秀净,衬着一张矜贵又漂亮的脸,长得不像lpha,更像lpha的玩物。
“我爹死得早,你爹接管军部后一直打压我。”闻堰看着他,笑了,“你不会产生了错觉,真以为自己高我一等吧?”
闻堰放了只蜘蛛,应慕怀手臂晃动,喊:“拿开!”
“行行行,拿开。”闻堰伸手,“你把警示器给我。”
“不在我身上。”
闻堰哼了声:“规定警示器不得离开单兵,你这么做,违规了。”
应慕怀转向他:“对,违规了,又怎么样。”
“……”闻堰盯着他,一时说不出话。
“警示器我弄丢了,等于我已经被淘汰,但我现在出不了雨林。”应慕怀别开目光,说,“你放了我,我去找我的人。”
“做梦。”
闻堰扶他起身:“我放了你,你带人来狙我。哎,你是不是以为我很傻逼?”
应慕怀抿了抿唇,没说话。
“我就要带着你,等你的人来找你,正好我一网打尽。”
闻堰给他包里的另一件白衬衫撕烂,明显感觉应慕怀愤然地盯着他:“我就带了这两身衣服。”
“训练又不是选美,搞那么多花里胡哨。”闻堰给衣服拧成绳子,顺便扯了下自己的背心,“这他妈才是军绿色,懂?”
应慕怀气得转过脸去。
闻堰给他手腕捆好,绳子另一头牵在自己手里:“你爹啊,毕竟搞文职出身,居然允许你们穿白衬衫进操练场。笑死个人。”
应慕怀又看向他。
闻堰扯了下绳子,应慕怀被迫一个踉跄,站直。
“很好,你现在就跟着我。”
闻堰牵着绳子另一头,给他武器全缴了械,背着包裹朝与湛修约定的地点过去。不过天色渐晚,雨林压抑的黑潮覆盖下来,闻堰抬眸,观察附近的侵蚀地貌片刻,刨开树叶,找到了一个干燥的大洞。
明显是野兽巢穴,有树枝和细草铺成的窝,蓬松的土石,闻堰给应慕怀推了一把。
“进去。”
空气中有股奇异的味道,应慕怀皱眉,似乎待不下去。
闻堰熟练地拆卸着他的4,看见他表情,笑了:“知道这是什么窝吗?”
应慕怀抬眸。
“黑熊窝。”闻堰将枪械组装完成,说,“你先待着当肉馅儿,等熊过来,看是它吃你,还是咱们吃它。”
应慕怀:“……”
“不过更有可能是你先被啃断一条腿,一只手臂。”
闻堰摆了摆手,背过身,准备离开。
应慕怀:“你去哪儿?”
“我去河边洗个澡,等熊吃饱了,再回来毙他。”
“那你放开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