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男子面无表情地望着那个封死的玻璃窗户,窗外天空蔚蓝,泛着午后阳光的暖意,程彩站在距离床大概半米的地方,没有靠近,伸手悄悄从口袋里摸出一只手机点了两下,房间内渐渐响起了音乐声。 年轻男子仍然一动不动地坐着,盯着窗户的眼睛甚至连眨也不眨一下。 程彩开口问:“窗外的天空好看吗?” 好像这个房间里空气传播声音的速度出现了问题,年轻男子一直沉默了许久,才说:“很干净。” 程彩:“你很喜欢蓝天?” 年轻男子又不说话了。程彩倒也不在意,挪步站到了窗边,一只胳膊搭在窗台上目光朝外望去,年轻男子的视线直接忽略了她的存在。 程彩:“再过不久就是春天了,到时院里会组织大家放风筝吧。” 年轻男子终于侧目瞟了程彩一眼。 程彩好似不经意地继续道:“如果被禁足,可能就去不了了……” 夏凛正坐在家里打游戏,顺利完成四杀的时候,桌上的手机铃声响了,夏凛瞟了一眼,很想无视它,但是纠结了两秒,还是一咬牙点了免提。 “K,什么事?” 电话那头尽是键盘操作的声音,噼里啪啦特别热闹。 K走进警局外的露天停车场,拉开一辆黑色轿车的车门,“你把精神卫生中心的监控链接发我手机里。” “哦……等等……” K用数据线将手机和车内的播放系统连上,扭动车钥匙,“你的胳膊不是前天被那个人给弄脱臼了?刚装回去就少玩点游戏。” “我单手也能扫遍天下无敌手!”夏凛很是自豪地说,“你知道我现在可是有排位的人……” “我没兴趣知道你的排位,你抓紧时间把链接发过来。”K了无兴致地回了一句。 夏凛皮紧地只能分心用另外一台电脑将链接发了过去,“K,你这都看了两天了,也没有什么动静。我在帮你盯着呢,啥事儿也没有,就之前来了一个鉴定科的人和那人聊了半天就走了。” K点了几下车载显示器,屏幕上显示出几个划分成小格的监控画面,他大致把所有画面瞟了一遍,的确没什么异样。 发完链接的夏凛转过头,游戏已经结束,他被人给over了,夏凛肉痛地抓了一下头发,趴在电脑前恼了半天,抬起头时发现手机通话还处于免提状态,电话那头什么声音也没有。 夏凛:“K,你为什么要我大费周章地去那个鬼地方盗取内部监控访问权限……” K却突然问道:“有没有律师给你打过电话?” 夏凛愣了一瞬,不明所以地回答,“嗯……嗯,暂时还没有。K,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什么?” “你……为什么要做这些事?”夏凛满心八卦地凝视着放在桌上的手机。 通话那头安静了一秒左右,传来了K那高深莫测的语调。 盯着前方的K面色冷峻了几分,目光里透着几许凌冽,“为了一个人。” 夏凛迟钝地想了想,觉得胸口那口气差点泄出来,做这么多自然是为了人,难道会是因为无聊吗…… K:“你把之前的监控调出来给我看一下。” 夏凛操作着电脑问:“多久之前的?” “不是说有鉴定科的人来过?调到那个时间好了。” “哦。”夏凛应着点击操作画面上的进度条,“等会儿你从服务台那个画面看,是一个穿黑色大衣的人。” 很快车载显示器上的画面开始飞速倒退切换,重新以正常速度播放时,时间已经调到了下午3点左右。 K时不时地瞟一眼旁边的显示器,显示器的九宫格画面里时不时有样貌不甚清楚的人经过,K看见一位身穿黑色羽绒大衣的人走进了医院大堂服务台的监控画面里。 K刚想伸手点屏幕放大一下,走来的一位小护士就领着那个人走出了监控范围。 K点触滑动了一下画面,画面切换到了一条空无一人的走廊上,不一会儿,一个小护士的身影从走廊的转角处走了进来,后面跟着那个穿黑色羽绒大衣的女人。 K盯着那个黑色的身影微微停了一下目光,伸出两根并拢的手指按在屏幕上,以撑开放大的姿势一划,监控的画面被局部放大。 那人的样貌在勉强能看清脸的像素下显露出来,K的瞳孔猛地放大,血液猝不及防地涌进大脑。 还没挂断的免提电话里传来一个长而刺耳的刹车声,吓得正准备再开游戏的夏凛差点把电源线给踢断了。 “发生什么事了?!”夏凛紧张地问道。 将车急停到路边的K盯着那个暂停的监控画面,不敢置信地愣了好半晌,再次启动车子,猛打方向盘,调头朝另外一个方向开去。 K开口说道:“你现在给我查一下,你起诉的案子里负责病患精神鉴定工作的是哪家鉴定所!” 夏凛一头雾水:“怎么了?” K:“我要知道这个案子是哪家鉴定所接的,负责这个案子的鉴定人是谁!” 从精神卫生中心出来,天已近傍晚。程彩又接到了徐磊的夺命连环call,敷衍了几句后,程彩在先填饱肚子还是先去警局里看神经病之间徘徊了几秒。 还没徘徊出个结果,公交车乘着夕阳的余晖驶入了公交站台。住院区地属偏僻,这一带的公交车向来乘客寥寥,程彩在成片的空位中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公交车在盘山路上开了许久,快驶入市区边缘时,对向疾驰过来一辆黑色的小车同公交车擦身而过,程彩瞟了眼小车的后影,夕阳晕染了视线,看不清那辆车的车牌号。 在这种路窄又多弯道的地方飞车,这人怕是想当“秋名山车神”吧? 天色悄然全黑的时候,K才驾车离开精神病院,来得太晚那人已经走了,而且医院这边三缄其口,K动用美男计也只从小护士口中套出那人姓程。 夏凛那边刚查到负责这个案子的司法鉴定所,但是鉴定人是谁还没有查清楚。 K驾车行驶在回市区的路上,用手机拨通了查来的司鉴科电话,空荡荡的办公室里,电话持续响了挺久,却一直没有人接。 当K正在回城的路上时,程彩站在警局问询室隔壁的观察室一下一下用指尖很有节奏地轻敲着桌子。 隔着一面单向透明的玻璃墙,问询室里坐着一位身穿白色短T的少年,少年的头发像是被什么发蜡处理过,透着种一丝不苟的光泽。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徐磊手里拿着个一次性纸杯,灯光下纸杯里冒出腾腾的热气。徐磊冲程彩那张板着的脸笑了笑,“程医生,真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要你跑一趟。” 程彩瞟了他一眼,没说话,继续盯着问询室里的少年问道:“他怎么被你们抓来的?” “虐杀小动物,被学生举报后抓来的。”徐磊说着将纸杯放在了程彩面前的桌上。 程彩又用眼角扫了徐磊一眼,“你们警察现在连小动物的事情也管了。” 徐磊干笑:“事情有点复杂,主要是这个学生,感觉有点怪,所以才劳您跑一趟。” 程彩打量着少年那沉默的脸说:“你们觉得他哪里奇怪了?” 徐磊绕过程彩走到办公室角落的电脑桌前说:“程医生,您过来看一下。” 程彩狐疑地走到电脑桌旁边,视线从徐磊意有所指的表情缓缓挪到了电脑屏幕上,屏幕里正在播放一段监控视频,监控是装在学校某条走廊上,时间显示是午夜,整条走廊里一个人影也没有,过了一会儿,一个诡异的身影出现在了画面的一角,那人穿着件类似黑色的衣服站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头以一种机械而僵硬的姿势在一边颤抖一边转动,那转动的咔擦声仿佛穿透无声的屏幕在耳边响起,引得人一阵毛骨悚然。 程彩双眉微微蹙起,视线紧盯着监控画面里的人,那个身影一点点走近监控摄像,由于夜间监控的画面特质,那人脸上的一双眼睛反着透白的光,随着那人的样貌逐渐清晰,可以分辨出画面里的人正是隔壁问询室的那位少年。 程彩:“这人脸上这个是什么?血吗?” 徐磊:“应该是。” 程彩很平常地叙述道:“画面上看表情是有点奇怪,不过,一般会虐杀小动物的人,在虐杀前后行为举止上总会有一点异于平常……” 徐磊开口打断了程彩的话:“不是,问题是我们拿这个监控质问他的时候,他说他完全不记得了,那表情……如果他是演得,真可以拿奥斯卡。而且我们抓到他的时候,他也一脸懵逼的样子。” 程彩端到口边的纸杯倏地顿住了,斜眼瞟向坐在电脑前的徐磊,徐磊表情微微有点愁苦地点了点头。 程彩犹疑地说:“可能……就是小孩子说谎呢。” 徐磊:“开始我们也这么想的,可今天上午罗晴去给他送水,感觉他表情有点怪怪的,就跑去监控室调问询室的监控画面看,结果就看到了这个……” 徐磊用鼠标退出了当前的监控播放画面,点开其他文件,一旁的程彩透过玻璃墙看向问询室里的少年,表情有点难看地开口道:“是不是看到他……莫名其妙在笑……” 程彩的话里透着一种凉意,徐磊觉得后颈一寒,顺着程彩的视线看去,那位坐在椅子上的白衣少年低着个头,身子微微在发颤,空洞的双眼里含着一种妄想般的笑意,唇角勾起的弧度透着一种阴深的可怖。 那模样和此时电脑里在播放的画面如出一辙。 程彩将杯子放桌角一放说:“可能真的有点问题,你们联系他家长让他们带他去医院检查一下吧,这种事情根本没必要叫我,又不是什么案件当事人。” 徐磊见程彩拎起了包,连忙开口道:“程医生,你先别急着走,我案情还没说呢。” 程彩脚步一顿,奇怪地看向徐磊,“不是说他就是虐杀小动物?难道他虐杀的是什么保护动物?” 徐磊觉得眼前这个女人,言语间的话,怎么听着都没有人情味,什么叫“就是”虐杀小动物…… 徐磊以一种难以启齿的神色开口道:“我们是怀疑他……偷*尸……” 程彩脸上的表情卡壳地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