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施施然的看着峟泽将我的茶杯注满,端起茶杯轻呡一口道:“峟泽,你们如何会出现在此?” 原来少逢君为了寻找大壑,已在海底偷偷摸摸挖了万年的洞,引得海面上出现了不明的漩涡。 起初龙王并未在意,待时日久了慢慢发觉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出个究竟,不得已上报了天庭,天帝遣峟泽来探,一看便看出来端倪。 海底的地势起伏已与之前有了偏差,尤其东南海域,有几处甚至出现了明显的坍塌之势,于是峟泽找来天阳上仙修补,一路修补下来便寻到了少逢君所在的寺庙。 少逢君同峟泽、天阳两位上仙一般,乃是天界青年一代神仙中的翘楚,年少时经常相约品茶论道,如今故人相见甚是伤感,小酌几杯不想竟着了道,被少逢君关入了暗室。 “那日少逢君似乎有事,见我们中招,急急匆匆将我二人关入暗室便离开了,还好天阳始终提着几分警惕很快清醒了过来,他回来时我们才破了暗室的结界,之后的事情你应该都知道了。” “那这又是哪里?”我看了看窗外,这是一座别致的小院,院子虽不大,但亭台楼榭小桥流水一个不少。 “这是马成山”,峟泽道:“少逢君自爆仙丹后,自庙外冲进来只妖兽,那妖兽说你有恩于他,我见你昏厥,天阳又伤重急需休养,所以便随他一道来到了马成山”。 黄男是个重义气的妖兽,那样山崩地裂的巨响不仅没有逃命,反而顾念着我的安危,如此忠肝义胆生出来的儿女必定也错不了,待我身赴大道后正经能与阿类作个伴,我对我精心挑选的坐骑甚是满意。 “你昏睡了三日”,峟泽继续道:“这三日里东南西北海域的龙王都已来此拜会过,黑死之气事关重大暂时不易外传,我已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岛上的妖兽我业已叮嘱过。” 峟泽是个周全的神仙,我并未多想只朝着他点了点头。 “你的伤口是那妖兽的妻子清理的,我的衣服你穿着太过宽大,我寻了身天阳的衣服交由那妖兽与你换上了。”峟泽上仙淡淡道。 怨不得我看着身上的衣服觉得眼生的紧,不仅眼生,还比我往常的衣服宽大,我尚寻思着是不是阿类打包时,将他的衣服错拿给了我。 我的衣物一向由阿类打理,他准备什么我便穿什么,阿类于着装的品味甚好,每次准备的衣服饰品都甚是合乎我的心意,若他的厨艺能与他着装的品味一般好,那便完美了。 “现下说说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吧。”峟泽放下茶杯若有所思看着我。 “我?”我微一愣神,这不是明摆着的吗,怎么还用问。 “我是为了天狗而来。”我扯了个笑挂在嘴上,峟泽平日里看着聪明的紧,怎么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还要问。 峟泽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眼睛里写满了疑惑,我继续道:“阿类他化形不久修为浅薄竟然不能腾云,不能腾云便出不了远门。” 我四下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道:“我怕他终日里在家闷得慌,就寻思着给他找个坐骑,所以便寻到了这里,好不容易说服了黄女将黄四送与我做灵兽。” 我得意洋洋的看着峟泽,他脸上的颜色丰富的紧,开始时一脸狐疑后来变作了不可置信,现下是一副目瞪口呆的神情,想来是羡慕我得了如此好的机缘,轻易便有了能当坐骑的神兽。 峟泽伸出手去抚了抚额头,他的脸色已经恢复了常态,我呡了口茶,得意洋洋的冲着他笑了笑。 峟泽看着我慢吞吞的道:“小十,你可知道很多法器都是可以用来飞行的?” “法器?”我不自觉的瞪圆了眼睛,这两百年来我甚少出门,即便出门亦从未见过有仙僚靠法器飞行。 上古时代的大神们各个都有通天之能,足下生风自是不需要什么法器的,即便要坐也是坐着自家灵兽,便如同女娲娘娘,蜚的背上生有翅膀,既是她的灵兽亦是她的坐骑,所以我自然而言的觉得,要给阿类寻个坐骑来。 “对”,峟泽继续道:“亦有很多专门的飞行法宝,乘坐起来舒适的紧,可坐可躺,流珠院里应该便有,你竟不知晓吗?” 这次换做我的脸上颜色丰富了,想起适才我那卖弄的表情,此时只想寻个地缝一头扎进去,原来我竟是个彻彻底底的土包子。 在峟泽面前丢人现眼左右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我很快便从无地自容中恢复了过来,回应道:“流珠院里的东西都由阿类归置打理,我亦不知道有些什么,原本我是打算给阿类个惊喜的,所以出门前并未告诉他我是来给他寻坐骑的。” “小十”,峟泽一本正经的看着我,表情格外严肃,“你本不是个寻常的神仙,既有重任在肩,为了这世间万灵,你便更要格外珍重自己,万万不可轻易涉险。” 我自出世以来从不曾如此被人说教过,虽有几分不知所措,但峟泽这番话说的铿锵有力大义凌然,我竟不能反驳。 我这个为了死而生的神仙不能轻易死,不能轻易死是因着我需保住这条命为了大义而死,左右是个死,为了大义便是重于泰山,为了寻常便是轻若鸿毛,明明是我的命,却又偏偏不只是我的命。 好在我是个乐观的神仙,尤其吃人的嘴短,好不容易建立的情谊断断不能就此破坏了去,我冲着峟泽点了点头,决定换个话题。 我指着这屋里的案几茶具问道:“峟泽,我不过昏睡了三日,你便建起了这么精致的院子?你从哪里寻来的这些竹子木材,还有这些日常用度?” 峟泽脸上的颜色又丰富了起来,他仔仔细细的打量了我半晌,开口道:“小十,你当真什么都不知道?” “我该知道什么?”我不解的问道。 “神仙降世历来自带传承,出自娘胎的仙先天便有爹娘的传承,集天地精华而成的仙有上任神仙的传承,传承包罗万象,不仅有天文地理日常技能,亦包括前任的所见所闻,也就是说不论胎生也好,石头里蹦出来的也罢,自降世时起便已知晓世间万事,正因为承载了开天辟地以来的各色信息,所以神仙的眼界才能如此宽广。”峟泽停下来,一双眼睛紧紧的看着我。 我听得有如五雷轰顶,一时心中五味俱全独独没有甜,怪不得天界的神仙各个自带神采,上通天文下知地理,琴棋书画无所不能,我本以为是漫长的岁月里一文一字习来的,原来竟是与生俱来不劳而获的,同样是神仙,我缺少的除了万年的光阴,还有千千万万年的传承,女娲娘娘,我只是你用来灭蜚的工具吗?为何旁的传承竟然一个都没有。 “我的传承得自女娲娘娘,皆与蜚有关。”我欲哭无泪的道。 “只如此?”峟泽一脸狐疑的问。 “只如此。”我一脸无奈的答。 峟泽的眼睛盯着我看了又看,最后指了指窗外道:“这小院是我以前造的,我常年在外,所以便随身带了这座院子。” “随身携带?”我诧异道。 这座院落少说也有正室七八间,更别说那些亭台楼榭小桥流水,峟泽正经有把子力气。 “你以为随身携带是我举着院子走吗?”峟泽忍俊不禁的道:“这院子可以变小收入袋中。” “哦?”我又做了一回土包子,只是这次土包子做的甚是光明正大。 峟泽伸出手,掌中出现了一只小巧的深灰色盘珠袋,右下角秀着两根翠竹,“如我这般的小院,这样的袋子起码可以装下十个。” 我伸手将盘珠袋拿过来放在手心里掂了掂,轻飘飘的没有一丝重量。 我眼巴巴的捏着盘珠袋,万般不舍的递了回去,我的脸上一定已经做出了一副可怜样。 峟泽看了看我,随手翻出来一只墨绿色的盘珠袋,右下角同样秀着两根翠竹,道:“这只袋子容量略小,但是你用应该够了。” 我道声谢将盘珠袋接了过来,内心虽然极其欢喜但面上依旧挂着一副可怜兮兮的神情。 “峟泽”,我叹息道:“我出门这几个月,日日风餐露宿,能找到个像样的山洞栖身都开心得紧,今日算是开了眼,竟还有可以随身携带的庭院。” “这本是寻常玩意,只你不知道罢了。”峟泽喝了口茶,将空茶杯放到了桌上。 我趁机抓起茶壶将杯里注满了茶水,接着他的话音道:“但怎有你这院落来的精巧别致,日常用度一样俱全。” 峟泽看了看我却未接话。 “峟泽…” “峟泽上仙…” 阿类说得对,脸皮厚是我的优点之一,只我不将此称作脸皮厚,我称之为不屈不挠。 峟泽无奈的看了看我,叹息了一声道:“罢了,便给你个小院,是我以前用过的,虽不及这个大,但你住却足够了。” 目的达成,我忙又道了谢,内心很是窃喜了一番,我觉得我抓住了峟泽的软肋,他已经完败在我的厚脸皮和不屈不挠的精神下。 峟泽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我一番,道:“我看你已无大碍。” 院子有了盘珠袋收了,如今便是有点伤痛也算不得什么了,我一脸灿烂的冲他点了点头。 峟泽道:“天阳的伤需要静养,少不得要闭关十年八年,明日便回去吧。” 我今日土包子做的欢快,险些忘了正事,我坐正身姿,一脸严肃的道:“峟泽,有件事忘了同你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