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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酒

耳畔传来脚步声褚怿把目光从底下转开,对上一双圆溜溜的大眼。

被重重夜光映着大得无辜又惊诧。

大得令他就算有脾气也没法发。

“你什么时候来的?”

容央开口有意保持镇定。

褚怿把酒杯搁在案上,淡声:“刚刚。”

容央点头,在筵前席坐下来又道:“刚刚我在下面碰到了宋淮然。”

褚怿嗯一声:“看到了。”

容央偷偷看他一眼,有意想分辨他的表情然不知是灯火不够亮还是还是自己看得不够清楚总感觉他像平淡得很没什么表情。

应该也不至于就生气吧?

容央心念辗转趁雪青、荼白布菜的档口解释道:“你来前,我还在下面救了一个美少年。”

褚怿眼皮撩起来:“美少年。”

容央:“”

赶紧笑笑,补救:“一个特别倒霉的少年。”

褚怿眯着眼点点头。

容央继续:“他是南山堂里的一位大夫前两日给一怀胎五月的妇人看诊因确诊她那一胎怀得不理想故建议弃小的保大的结果那妇人不听,自去别处买来安胎药回家吃两日后竟血崩而亡了”

容央绘声绘色把那妇人之如何凄惨,壮汉之如何粗暴以及那少年大夫之如何可怜娓娓道来,提及最后者,悯然之色溢于言表。

“最后我进去看他时,他都哭了”

褚怿耷着眼皮看着,片刻:“哭了?”

声音懒懒散散,依稀还有一分嘲弄。

容央有点不高兴:“哭怎么了?

人被打得那么疼,店被砸得那么惨,还不许人家哭一下呀?”

褚怿不接茬。

容央嘟囔:“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样”

褚怿:“我怎样?”

容央欲言又止,眼从他脸上挪开,突然道:“你以前哭过吗?”

褚怿:“?”

容央补充:“比如,头一回上战场受伤的时候。”

褚怿立刻:“没有。”

容央狐疑。

他身上那么多骇人的疤,当真就一回都没哭过?

褚怿看明白了,小臂搭在膝盖上,手指把玩着那只酒盏:“不信?”

容央眉微扬:“我又不能亲眼所见,自然是由着你说了。”

褚怿一声笑。

这时候,菜已布齐,雪青把双箸给两位主子摆上,躬身退下。

容央提箸,把案上珍馐看过一遍,朗然道:“知道为什么我要把你请来广聚轩吗?”

褚怿有意无意:“看殿下英雄救美。”

“”

什么鬼!

容央瞪过去,突然间福至心灵,哼的一笑,道:“怪不得从一进来就感觉一大股酸味,吃醋了,就直说呀。”

褚怿眯眼。

容央笑着,把一块蜜煎梅花脯夹到褚怿碗里去,曼声:“早知道我的驸马这样爱吃醋,我就不点这么多甜食了。”

褚怿眼盯着她,沉声:“过来。”

容央心微跳:“干什么?”

褚怿:“不敢?”

容央不上钩:“你激我。”

褚怿静默少顷,答:“你爱吃的菜在这边。”

容央看过去,果然,糖醋鱼条、枨醋洗手蟹、五味杳酪鹅都摆在他眼皮底下。

真是,这雪青、荼白是怎么布菜的!

容央不动:“那你夹给我不就得了。”

褚怿也不动。

容央便示范,又给他夹一块自己面前的枣箍荷叶饼过去,笑:“你看,我给你夹,你给我夹,我们夫妻两个多恩爱呀。”

褚怿唇微动,没忍住,扯开一边唇角笑了。

一餐晚膳由此开始,容央果然很殷勤地给对面夹菜,生怕喂不饱他,褚怿默默看着,去盘里捡来一条蟹给她剥。

廊外灯火绵亘,随着入夜,来来往往的人渐多,各式各样的吆喝声伴着缥缈的乐曲声,飘荡在喧嚣夜景里,此起彼伏。

容央吃着褚怿剥来的蟹肉,回忆道:“你还记得那天你说,你在广聚轩外看到一个泪眼婆娑的小姑娘不?”

褚怿想起来,是上回两人在小摊铺前吃拔刀面的那一次。

“记得。”

容央腮帮动着:“那时候你多大?”

褚怿:“十二岁。”

容央:“那不就是你离开汴京的那一年?”

褚怿点头。

十年前,京中权贵给褚晏饯行,褚晏把他拎去,美其名曰开眼见世面,实则就是拿他去灌酒。

喝到一半,他受不住,径自走了,刚走过大街,便在一条小巷口看到个小姑娘蹲在那儿吞声饮泪。

容央:“那你去安慰她了吗?”

褚怿:“没有。”

容央心道果然,哼哼:“没有爱心,万一人家被坏人拐走怎么办?”

褚怿斩截:“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