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铭深接到范郎中的报讯起先并不敢相信,哪有一两个月间就能教会一个毫无基础的人识字的道理?虽然,范郎中说的是似乎是一种辅助的法子他也觉得很离奇。
但转念一想,那万一万一,墨门钜子智深似海这汉语拼音之法确实有效呢?顾青那小女子心思狡黠看她如何从自己手中赢了棋局就知道了!这事,就是扎进他心中的一根刺。一处别院自然不算什么但被顾青设计输了赌局,却是让他丢尽脸面。别人说起来,顾青那是正大光明的阳谋,以自己的敏慧衬托出他的愚钝!虽然他的弟子友朋们为之辩解:君子可欺之以方但那辩白在顾青后面无偿为世人防治天花的功德名声中,显得如此无力!
孔家别院被改为清华大学堂,更让他惊怒不已。他认定顾青是故意的!把孔家后嗣的宅子当做她墨门的书院,这是直接往他身上往儒门打脸。这女子,睚眦必报,丝毫没有圣人的忠恕之道但也确实让他生出几分忌惮之意:孑然一身,无所挂牵,手段凌厉关键,她还很有用!她掌握着墨门的机巧之术,点石成金,利国利民,哪个君主会不欢喜?更妙的是,君主不会忌讳她,纵然她是墨门继承者,但墨门早就隐世,不会形成政治势力,却能造福世人。况且,就算有存于世的,只怕也是寥寥数人。顾青建起清华大学堂,要重振墨门,但这不是一夕之功,皇上对此并不在乎,还暗中支持,因为对自己国家也是有利的。
儒门子弟在皇上面前隐晦地说顾青的是非,却被皇上制止,还郑重告诫过。孔铭深明白皇上的心思,更觉无奈。顾青在乎别人的手段吗?就算你们能鼓动着皇上怪罪又能如何?你能像顾青一般为皇上带来偌大好处吗?再说她如今并非中周子民,被你们逼迫,她大可以一走了之,北燕、南安估计求之不得呢!皇上其实是个精明人,再也不会做这等对自己不利的事!你们以为历朝历代的君主尊崇儒家是为什么,还不是互利互惠么?孔铭深长长叹息,罢了,这个哑巴亏,自己认下了!
可如今却不能坐视不理了!孔铭深抚摸着弟子们送来的黑板,捏起一支粉笔,试着在上面写了几个字。手感没有在纸上落笔好,再仔细端详了一下字迹,和书写在纸上的相差不多。
他心中一沉,这黑板、粉笔的价钱,弟子都告诉了他。当时,弟子还感叹,纵然不喜顾青此人,但她造出黑板、粉笔,也是为天下读书人做了件好事。至少,清贫学子们可以日日用之来练字,总比拿根树枝在沙土上比划强,纸可不便宜呢!放在家中或是办公衙门里,有事在上面写字留言,也是不错的。
是好事,这他也不能否认!能给清贫学子省点银钱,他也是乐见其成的,横竖他又不是造纸的商人。可再结合今日范郎中的消息,孔铭深心中生出一阵寒意。一环扣一环,顾青是早有预谋的么?即使她是无心为之,对天下读书人,对他儒门,情形都是极不妙的。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很多事情都是在不知不觉中发生的。
他要阻止,孔铭深立刻准备进宫面见皇上,禀明其中的道理,把这一切隐患掐没在萌芽之初。
“陛下!”孔铭深恭敬地立在朱明海御座之下,躬身奏道:“臣听闻墨门顾青设立清华大学堂,开学收徒,传授墨家学问。”
“不错!”朱明海颔首道:“这是好事啊,学堂里除了我中周学生外,还有北燕、南安的,不过还是我中周的学生居多。日后,中周可为国效力的墨门人才也会最多。。”
他看了孔铭深一眼,含笑道:“这清华大学堂,就设在孔卿的别院。”
孔铭深明白朱明海的言下之意,脸色一红:“陛下,认赌服输,臣并非那等心地狭隘之人。”
“哦,那孔卿今日前来何意呢?”
孔铭深正色道:“有两件事,臣要向陛下禀报。第一件,”他揭开身边物品上的盖布,露出物品真容:“此物是清华大学堂里所用,顾青所制,名为黑板。”
他又从黑板下的凹槽里掏出一支白色的小棍,指着道:“此物为粉笔,也为顾青所制。”说着,他拿起粉笔,快速地在黑板上写起字来。
孔铭深身为大儒,书法极好,片刻功夫,黑板上就出现了行云流水般的一则论语,白色的粉笔字映衬在深黑色的板面上,分外美观。朱明海不禁点头赞道:“孔卿的字极好,有大家风范!”
字有大家风范,人有没有呢?
孔铭深忽略其中的含义,谦虚道:“陛下谬赞了!”他顿了一顿:“臣要禀告的是,顾青先生独创的黑板、粉笔对读书人功莫大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