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州府城。
宋氏府邸位于城东,此地权贵聚集,豪阀高门扎堆,堪称沁州腹心。
在三间一启门外,静默着两座丈高雄狮,怒目狰狞,獠牙外露,威风凛凛,摄人心魄。
目光一抬,只见一枚镌刻着宋府二字的鎏金紫檀木牌匾,悬挂于巍峨府门之上,篆体金字,熠熠生辉。
跃过府门,便可见到由南楚青岗岩打造的浮图影壁,其上花鸟兽虫图纹并茂,蔚为大观,然若细察,便可发现图纹之间,似乎藏有神秘符文字谜,日月光华笼罩,刺眼光芒一闪而逝。
视线上移,低空俯瞰宋府,便可见到这座南北一百五十丈、东西七十丈,占地近两百亩的庞大府邸。
内里楼阁巍然矗立,雕梁画栋,庭院曲折幽深,碧池静谧清澈,假山石瀑、飞流淙淙,宛若溪涧。
青砖绿瓦之下,檐角飞翘,勾心斗角之间,更是刻纹设阵,偶有飞燕鸟雀掠过,便消失于无形。
窥一斑而知全貌,虽未察知内里,却可对此府邸主人之豪奢略知一二。
当夏侯淳几人行至宋府之外时,连慕容烟都忍不住挑眉,这府邸可比她在东都那座气派多了。
方熙柔点评道:“月牙河绕如龙蟠,沁水远望似虎踞,便是王府亦不容多让。”
府第岩扃驾鹤桥,天门阊阖降鸾镳。
勘乱旌旗转云树,参差台榭入烟霄。
夏侯淳面容平静,抬眼瞧了一眼檐角阵纹之下,隐藏的灵机波动后,他徐徐言道:“未曾料到,在这小小得沁州城,竟藏着一位国公与异姓王,倒是让本宫着实意外。”
方熙柔诧异回头,“连你都不知道这位?”
旁侧杨忠给夏侯淳打了个圆场,只见他厚唇一启,沉声道:“殿下不知这位也是情有可原,因为这王府并非我大靖所建,也不是那位西宋降王的府邸。”
慕容烟眼露恍然,眸中似抹过一丝追忆,她螓首一点,轻声道:“不错,此府曾是前燕大臣刘渊廷之府邸,此人乃是少有的以书法、人物画大家。
但此人做官一流,曾官至前燕东阁大学士,权势匹敌宰相,威势一时无两,故而此人府邸远超寻常王府规格,奈何随着前燕覆灭,其人也随之消亡。”
她目光流转,瞟了一眼宋府,“后来前燕覆灭,此宅几经辗转,不知何时被落入宋氏手中。”
夏侯淳瞥了一眼这处深宅大院,似有几处翻新修缮之地,想来是受战乱破坏,但被宋家修好。
方熙柔环视一周,瘪嘴道:“宋家选的这府邸不错,紧挨沁江,却又背靠府城高墙,堪称攻守兼备,而且还被其布下灵阵玄纹,便是真人亲至,硬闯的话也讨不到好处。”
夏侯淳轻轻一笑,“这么说,本宫这次要空手而归了?”
方熙柔轻嗤一声,“你若想靠城外那些驻军将此攻破,恐怕是白日做梦了。”
夏侯淳瞥了她一眼,淡声道:“谁说我要攻杀宋氏了?”
方熙柔眉头一挑,“莫非你还真打算登门道歉?”
夏侯淳直接调转马头,朝着州城府衙所在地走去,杨忠、丁仲因紧跟上来。
慕容烟稍作沉吟,陷入沉思。
覆面人冷哼一声,“故弄玄虚。”
慕容烟瞥了一眼府衙,她似有所悟。
“你站住!”
方熙柔大怒,朝着夏侯淳追去,问道:“不打架又不赔礼,你到底想干什么?”
夏侯淳悠然道:“本宫是何身份,岂会向他宋氏赔礼?”
他忽然转头看向身侧的宋统领,咧嘴一笑:“宋统领,你说是吧?”
那人正是先前在沁水书堂外,率领百骑除贼荡寇的宋家统领。
严格而言,他并不姓宋,本名姓言,乃是对宋氏有功,遂被赐姓,他也曾以此为荣,沾沾自喜,故而时常率领麾下铁骑帮助那些宋家少爷们欺男霸女。
言旭诚缄默不语。
在方熙柔胡搅蛮缠之际,夏侯淳便驾马踱步,来到沁州府衙之外。
穿过几道货易繁忙的街道后,便拐入一道宏阔主干道。
干道斑驳花纹的青石板铺路,绵延至长街尽头,两侧坐落着一座座高宅深府,尽皆悬挂着州府各曹部衙牌匾。
一对对持戈甲士巡街而过,目不斜视,步履稳健,俨然精锐之流。
夏侯淳偏头,看向抿嘴不言的杨忠,“如何?”
杨忠沉默少许后,缓缓言道:“踏步整齐划一,队列秩序井然,兵戈盔甲皆属上等,此等将卒堪称甲士,几乎可与军镇士卒一战。”
作为曾经的羽林军右统领,士卒之强弱与否,他一眼便可窥出。
夏侯淳轻轻颔首:“这还只是巡街卫士,不知这沁州城防军又强大到何种地步。”
慕容烟微微颦眉:“那殿下方才派丁统领前往城外驻军调兵,又是何意?”
方熙柔嗤笑一声,翻了翻白眼:“都一路同行这么久了,你莫非还不知道他的尿性,不外乎虚张声势,拉战旗,擂战鼓罢了。”
慕容烟自然知晓夏侯淳的意图,她轻声道:“殿下就不怕,一旦宋氏果真藏有坏心,在获悉殿下孤身前来后,会趁机要挟么?”
夏侯淳回头看了她一眼,笑道:“你是想说,怕他们趁机割掉本宫的这颗项上人头吧?”
覆面人冷不丁地道:“知道你还如此胆大妄为,你死了是连累了我家公主便是百死亦难赎其罪。”
慕容烟拉了拉覆面人,让她克制点儿,得亏夏侯淳大人有大量,一路上从不跟她们一般见识,否则这支小队伍早就闹翻了。
他淡声道:“我大靖律令,意欲调遣驻军,必须,除了中枢廷诏外,便是必须要一州刺史的允许,再由镇军都督移军外调。”
他幽幽一笑:“而现任的沁州刺史名唤宋京。”